正文 幽靈少年(黑籃 赤黑) — 幽靈少年16

正文 幽靈少年(黑籃 赤黑) — 幽靈少年16

16.

体内流着豪放不羁的野兽之血的火神,与拥有天生的山犬血脉的青峰,特殊加工制成的长刀,与坚韧如金属的兽骨为材质的爪子不断激烈相触,互相皆能凭藉野性的直觉准确地预测对方下一步行动,刀光剑影之中不断传出金属硬物短暂而剧烈抵触时的清脆声响,一来一往之间,互不相让。

火神大我与化为人形的青峰大辉,最强与最强的对决,并非两名普通执刀互砍的武士那般平常,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档次。

靛青与火红的眼睛彷佛双双冒出了火光与一缕丝状的烟,为眼前的敌人进入了身体机能、肌肉与血液的最佳状态「ZONE」领域的少年,战斗是融入骨子里的本能,发挥出来的实力是平时的一倍,百分之百的潜能。

「火神,砍死他!」

「替我们死去的同伴报仇,别让那家伙活着走出去!」

自知自身的能耐远不及广场中央正轰轰烈烈地比划高下的两人,手持武器,围观战事的群众们叫嚣着欲助长己方的士气,他们同时也在等待,战斗的最後,一举拿下那头疲劳不堪的野兽的时机。

「关键在於火神君能牵制那家伙多久。」一双凝神的分析眼正跟着场内厮杀着的两人的身影快速转动,双方的体能状况在少女的眼下化为清晰的数值无所遁形,都是怪物一般高得吓人的潜力。「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反射神经、力量、速度……青峰大辉整体的身体素质比火神君还要完美,这是人类再怎麽努力也追赶不上,资质的差异,青峰君是天赋的杀手。」

嘴上诉说着己方的不利,相田里子反倒露出一个既狡黠又自信的笑容,她的眼角瞥过了不远处,列队架起枪枝,蓄势待发的石火枪队,「……但是,这可不是火神君一个人的战斗。」

「喂,我说,旁边那群人很吵呐。」电光石火的一来一往之间,看上去依旧游刃有余的青峰侧头闪过对面劈来的一刀,倏地开口对怒目相视的火神说道,「……不如,我先杀了他们,我们再继续?」

分明是幼稚的挑衅举动,血气方刚的红发少年仍是轻易地被对方一脸玩味的神情与轻浮的言语彻底激怒,握着刀柄的双手手背青筋浮凸而颤抖着,恨得牙痒痒的火神明显地被激起了更强烈的斗志与怒意,同时这便是青峰大辉的主要目的,「浑蛋,我绝对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哼。」冷笑一声,为面前的敌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显着变化而兴奋起来的青峰,情不自禁咧嘴的神情彷佛见猎心喜而张牙舞爪的猛兽,「前提是你得让我尽兴啊,火神。」

「里子八成在等待,青峰跟火神分出胜负的一瞬间。」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场中央的刀光剑影的土田,有意无意地说道,似是在替身旁跟他一块来到广场的蓝发少年解释着,栗发的女孩直至目前为止没有半点动作,仅是袖手旁观两人的对决的目的,「石火枪队已经在待命,这一次是真的想取他的性命吧。」

黑子不语,怀想着白昼之时,於河堤对岸所见的那一幕。

不同於替金发的少年吸取脖子上的血液时,毒舌地批评对方一无是处之外,不经意流露而出的带着无可奈何语气的宠溺,此刻的靛发男人浑身上下充满了野兽呲牙裂嘴的狠戾,一双墨色的犬耳亢奋地高高竖起,比起他头一次直觉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如同暴君一般的气息,现在的青峰大辉,是一个完完全全沉浸在战斗与杀戮的乐趣中的战士。

渐处下风却斗志不退的火神,面对敌人的憎恶神色不减反增。

抱持杀机竞争着的两个人,他们希望在这场胜负中争取的东西,究竟是什麽?

是种族的尊严,抑或是纯粹的仇恨的发泄?

以保卫家园为各自初衷的双方,难道不明白,互相残杀只会造成更加无可挽回的悲剧吗?

在他的身上,就有一个为愤懑与仇恨侵蚀了身心,因而诞生於这个世界上的最凶恶的诅咒。黑子哲也比任何人都了解,放任悲愤与仇恨冲昏脑袋,会招来多麽严重的後果。

「……和平共处的方法,难道不存在吗?」顷刻,黑子讷讷的开口道,直视着前方战火的蓝眸,闪烁着四周燃起的点亮了大地的火把映照而出的火光,耳边充斥着人们的叫嚣与呐喊,他似是自言自语着,彷佛正在倾听,不知源头来自何方的尖叫声,为无谓的斗争而牺牲的生命灵魂的悲鸣,「赶尽杀绝,真的是唯一的道路吗?……土田先生。」

「黑子?」

「杀死对方,最後又能获得什麽?看着躺在地上的敌人的屍首,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吗?我认为,战争只会失去的更多……」

「抱歉,黑子。」缓缓摇了摇头的土田聪史,明白地否定了少年的疑惑,这是身为普通人的他无力改变的事实,「为生存搏斗,是生物的天性,不论是身为人类的我们,还是森林里的动物。『适者生存』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让我们产生了危机意识,挺身反抗是我们唯一的选择。……火神和青峰势必得分出高下,然而既然一开始是青峰跟幽灵擅自闯入我们的地盘,无论胜负如何,里子是绝对不会错失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的。」

战争是和平唯一的捷径,即便他们必须践踏无数屍体与为鲜血染红的道路始得前行,同时也会因此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必须让自诩为神明的野兽见识一下,为性命拚搏的人类的韧性。

这麽做,值得吗?

蓝发的少年扪心自问,他清楚了解到,对於诚凛来说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外人的自己,至少当下是绝对不被信任的。

他大可放下一切,继续踏上寻求解咒的旅途,心底最诚实的意念与良知,却不允许自己对充满善良之人的诚凛,抑或是任何无辜的生命坐视不管,就此远走高飞。

倏地,一个疯狂的念头,窜上了被土田传达绝不妥协的意念的黑子哲也的脑海。

谈判对他们而言无论如何是一项艰钜的任务,如果说,只要有人愿意挺身而出的话──

「……我明白了。」

「黑子,你说了什麽吗?」细如蚊蚋的少年的喃喃自语若有似无地送入耳中,转过头向对方再次确认的土田,发现黑子哲也微微垂首,过长的水色浏海形成一片阴影遮掩了他的神情。

少年抬头的瞬间,转向土田的一双湛蓝色的眼瞳,无波的表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水。

单手嵌住腰间的握柄,缓缓拔出刀刃的黑子哲也吞吐着满是烟硝的空气,下定了决心。

「土田先生,我──……」

火神与青峰之间危险的平衡被破坏掉的刹那,就连近距离全程关注的相田里子都显得措手不及。

青峰大辉精准地划在火神大我腰侧的一爪,是关键性的一击。鲜红的液体在红发的少年意识自己受到严重攻击的那秒同时喷溅而出,散落一地的血液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就像一朵大大绽开的艳丽之花。

被伤及要害的火神,当场身子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一手按住腰间汩汩渗出殷红液体的伤口,一颗一颗豆大的汗水自额角滑落,呼吸急促,狼狈不堪。

他感觉到一种尖锐的触感抵住了自己的脑袋,似乎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什麽,火神咬牙,同时听到了来自上方的自负之语。「能赢过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是你输了,受死吧,火神。」冷冷地宣示对方死期在即,青峰缓慢地抬起嵌着利爪的右手,准备斩下对眼前敌人致命的最後一击。

意识到此刻死亡距离自己之迫近的火神,以及反应更迟了些,甚至来不及下达石火枪队开火的命令的相田里子,同时睁大了双眼──

「火神君──」少女的惊呼清晰地敲打在红发少年的耳膜,只是就连抬头朝声源看一眼的余裕也没有,为利刃削过而呼啸吹起的风已经刮疼了脸上的皮肤。

「……我原本是想这麽做啦,不过这次还是算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倏地紧急刹车收了手,转了个方向将利爪沾上的火神的血液甩乾以後,青峰满脸不在意地对着火神说道,「不过相对来说,我可要对旁边那群杂碎下手了,毕竟火神你没有让我尽兴嘛。」

不知道什麽原因放他一条生路,却轻浮地道出更加残忍的宣言,即使身受重伤,打从一开始便不打算轻言认输的火神已然火冒三丈,他隐忍着腰间伤口的剧痛,愤而拾起落在身边的长刀,意图与对方再次分个高下,却被眼明手快的黝黑皮肤少年率先将上升不到二十公分的刀面重新踩回地面,趁着火神反射性松开对刀柄的牵制的瞬间,一脚将武士刀踢得老远,「你这混帐……」

凭藉本能捕猎的野兽如果对某个猎物再也提不起劲,失去了杀机,就算对方如何张牙舞爪地挑衅,牠仍不会再次对其挥动利爪。

「那麽,首先……」不再搭理失去战斗力的火神的青峰,转移目标,墨色的双眼快速扫过广场外围尚未自眼前的状况回过神的群众。黑色山犬锐利的眼眸最後定格在最前方,正设法布阵对付敌人的武装部队的栗发少女,「就从你开始吧。」

方跨出第一脚,早应将武器上膛,抑或是下令开火的里子却迟迟不动作,仅是如往常率领众人出征般,异常镇定地瞧着活动手中散发危险光泽的利爪的男人。

只因她明白,那名、配得上诚凛最强武士之名的少年,没有那麽容易打退堂鼓,只要心脏还在跳动的一刻,他就会为家园,为战士的荣耀奋战到底──她如此深信着。

下一秒,感觉神经敏於常人的青峰大辉亦意识到这个事实,狂烈勾起的嘴角露出底下尖细洁白的犬齿,俄顷之前,一道投射在他的背脊上,饱含强烈杀气与斗气的「意念」,如针毡般,扎的他全身上下的毛细孔都兴奋得颤栗不止。

千锤百链,展杀死敌无数而染上亡魂戾气的象徵武士身分的刀刃,直直地架在青峰的颈子上,辉映着冷若冰霜的光泽,「你的对手,是我。」

不知何时捡回了武器,硬是无视正淌血的伤口,站稳步伐的火神大我,眼底誓死与强敌一战的意念化为怒意,具现为一道道慑人的斗气。

这一次,靛发的少年没有回答,而是在对方眼下缓缓拨开抵在颈侧的刀刃,随後,二话不说地转身并挥动自己的利爪──

金属抵触的撞击声清晰入耳,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两人间的胜负又再度开展,奇怪的是,刹那间呈现在众人、以及青峰眼前的画面,却是一脸错愕的火神,手中依旧握着长刀,莫名其妙地屁股着地落在转身的青峰前方几公尺之处。

青峰大辉瞪大了双眼,尚未自面前这离奇的现象回过神来。

那麽,准确地以刀刃接下他的爪子,且目前正以不容忽视的力道与自己僵持不下的人是──?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而牵动腰部伤势,肌肉一阵痉挛的火神怒吼道,因为方才那措手不及的「一击」,好不容易硬撑起来的筋骨纷纷瘫软无力,现在的他可以说完完全全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量,就连举起武士刀的力气也几乎丧失殆尽,「为什麽要插手我跟那家伙的对决……黑子!」

视线向下,青峰大辉终於清楚地看见了,此时正举刀与自己对峙着、以及为火神大我怒声质询的,是一名体型稍嫌瘦小,皮肤白皙,拥有恍惚的蓝发蓝眼的少年。

一旁的相田里子,则以眼神示意了询问着是否作射击准备的石火枪队,暂且不要有任何动作,静观其变。

先不论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是哪里来的力量硬生生抵挡住自己使出近五分力,能轻易割开动物体肤的爪子,青峰更为好奇的,是刚才在他回过头的一瞬间,对方如何避开在场所有人的耳目,甚至是感官极为灵敏的自己,潜进广场中心,以难以想像的腕力推倒体型几乎大他一倍的火神,然後以一把长度不达武士刀三分之二的普通刀刃准确挡下他的攻击?

再者,野兽的本能告诉青峰,面前的家伙的气场,微弱得不具备任何危险性。一般人无论强弱,或多或少会自体内散发出大小不一的斗气,蓝发少年身上的能量却趋近於零。

换句话说,他并非如火神与自己一般拥有天赋的战士资质,或许是拥有特殊的透明体质,善於藏匿气息,将自身融入所处环境,并运用矫健的身手穿梭其中的类型──

有趣。

「你是谁?」发现了新奇的猎物,忍不住嘴角上扬的黑色山犬,咬字间逐渐再一次地透露出饥渴着血液的欲望,眉头微蹙的黑子哲也,一双看不出实质情绪的蓝眸似是重新勾起了青峰的杀戮欲,噬血的冲动。

「我是黑子哲也。……你好,青峰君。」少年的语调温润,脱出口的一字一句却坚定异常,面对随时可能撕裂自己的体肤的野兽,他丝毫不怯步,湛蓝色的双眼如静止而深沉之湖,青峰清晰地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请恕我直言,我希望,青峰君能够就此收手。」

此刻,围观的群众包括里子等人,全都屏息地关注着今晚的「客人」,与他们最大的敌人的一举一动。

特别是,队伍的末端,替黑子捏了把冷汗的土田聪史。不久前,他才方为黑子哲也突如其来的冲动震惊不已,还来不及阻止以前,对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自己面前了,如过眼云烟般飘忽不定,如一道暗影般无法捉摸……

──土田先生,我会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当土田意识到,所谓的「阻止」即是以肉身硬生生中断两人的对决之时,少年便同时履行了诺言。

「黑子,你会被杀的啊……」喃喃自语的土田,神色紧张地注视着那抹相较之下稍嫌娇小的水色背影,反射性地吞了口唾沫。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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