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珏擡头看了看破旧门楣右上角的红色门牌,举起手里的手机,对照了一下那封短信,确认地址无误,不免微微皱起了眉头。
原本应该是白色的院墙,齐着大腿的高度全是来往的车辆溅起的泥点子,陈年累月的,积了厚厚的一层。墙上的土胚掉的七七八八,里面的青砖看着像绿豆酥一样脆软,仿佛一碰就能碎成一地的砖末。唯有一处略显平整,应是後来补过,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巷子里的墙上到处都刷着广告,可这整个面墙却只有这一处平整的地方贴着一张男性疾病的小广告。想是贴广告的人也不敢碰这面破墙,怕手下没准给人刷倒了吧。
墙头支棱着几棵干巴巴的野草,隐约还有积了不知道多少灰的尖锐突起物,或许是防贼用的玻璃碎片之类的东西。
条件比吴珏预想的还要差一些。不过既然都来了,不妨进去看看。她选择本也不多。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得选。
院门看起来应该是和这个院子原配的,充满了岁月的痕迹,木头上的漆叠加了人手或是其他部位留下的太多无法可知的各种物质,黑已经不是黑,红也不是红的那麽个颜色。两个漆黑的门环倒是被摸的鋥亮。门没上锁。
吴珏拉着门环像征性的敲了两下,也没等人应门,便擡手把门推开了。
门後贴着厢房的山墙是个红砖的影壁,应该比那破门年轻个几十年。原本画着幅花鸟鱼虫的画,保养不当也已经脱了色。
转过影壁,里面的小院子倒是让吴珏小小惊艳了一下。倒不是有多好,而是院门口的模样太惨了让吴珏没有什麽期待,反而觉得院子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还说的过去。
环视了一圈,吴珏才後知後觉的发现正房门口蹲着个人。黑色背心,花四角裤,蓝白拖鞋,一手夹着根烟,见吴珏看过来,一手胡乱搓了搓板寸的头发,擡了擡夹烟的手,算是招呼。
他一直没出声,幽沈的像头豹子,吴珏一开始竟没发现他的气息。练了这麽些年,这种情形很是少见。吴珏不免又皱了皱眉。
“吴小姐?”那人问道。
吴珏略点了一下头,反问道:“你是薛欣?”
那人笑的时候只翘了一边的嘴角,语气慵懒轻浮:“见到真人了,激动麽?”
“你广告上写只租女客,我还以为......”
薛欣站了起来,身量很高。吴珏保守估计他应该超过一米八五,再加上门前两级台阶,压迫感油然而生,让只有一米五八的她话说了一半就哑然而止了。
薛欣从鼻子里笑了两声,还是那种欠揍的语气,“怎麽,不行啊?”
吴珏挺直了腰背,眼睛对上薛欣毫无正经的目光,“没有不行。”
薛欣挑了挑一边的眉毛,应是看出来客略微的局促,有心逗逗这个看起来娇小柔弱却偏偏一脸严肃不愿示弱的年轻女孩,没过脑子的调笑道:“我要说我是个专门伺机对女房客动手的变态,你还敢租麽?”
吴珏沈默的打量了一下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男子,心中默默端量了一下,又环视了一下这个院子,“如果价钱公道,为什麽不敢?”
竟没给吓跑,薛欣挑了两边的眉毛,略向前倾了上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女孩持平,颇有兴致的问:“开个价?”
吴珏一本正经的算了算,“五百一个月......”
薛欣立直了腰板,切了一声,“开玩笑......”
“......租你这间正房。”吴珏淡淡的说完了自己被他打断的话。
这回薛欣的眼睛都快从眼眶里面蹦出来了,“小丫头,别胡闹,你知道这是什麽地段,五百租你一个厕所,还得是蹲坑那种。”
吴珏皱了下眉头,“五百五,包水电,不租算了。”
这是女孩在薛欣面前第二次皱眉。
他觉得年轻轻的女孩,不该莫名的装老成。
那对没有修理过的眉毛杂毛很多,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女孩间流行的眉型要粗了许多,但还算整齐,眉尾略向上飞,长长的延伸到发角,显得她素颜寡淡的眉眼自有一种飒爽之气。眉头皱起的时候,会有两个圆圆的小疙瘩,看在薛欣眼里,莫名心里就有那麽种痒痒的感觉,想抠又抠不着。
就这麽一痒,薛欣开了口:“九百。”
“五百五。”
“八百。”
“五百五。”
“七百。”
“五百五。”
“你有意思麽。”薛欣咬牙。
吴珏脸上还是没什麽多余的表情,“房租五百五。租不租?”
薛欣狠狠吸了一口烟,火星直接就烧到了过滤嘴,“操,我上辈子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