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杂种，小杂种，脏兮兮的小杂种！」
男同学又聚在一块羞辱梁少桓，不一会儿，柏轩就站出来，阻止他们的行为。
事件发生到现在，就只有柏轩一人站在梁少桓这边，但也因为他每次都护着对方，让几个男同学觉得纳闷不解，而在这次忍不住问：「奇怪，宋柏轩，你干麽一直替他说话啊？」
「就是嘛，你们是有什麽关系吗？为什麽要对他这麽好？」
面对同学的疑问，柏轩先是愣了一下，之後突然将课本用力砸到地上，大吼：「你们够了没有？烦不烦啊？给我闭嘴！」
向来和气斯文的柏轩发飙，让所有人都吓一大跳，这才终於收敛一点，不敢再继续在他面前欺负梁少桓。
但是梁少桓越来越沉默，也不再理会别人，只有面对柏轩时，他才肯开口。
无法面对梁少桓的我，如今光是坐在他身边，就觉得快要窒息。
有好几次，我都想开口跟他说话，跟他道歉，却怎样都提不起勇气。
昔日一起玩闹聊天的时光，彷佛变得只是一场梦……
「各位同学，安静，有件事要宣布。」老师把梁少桓叫上讲台，对大家说：「梁少桓因为爸爸工作的关系，今天就要跟家人搬到台南，必须跟大家说再见了。」
闻言，我震惊抬头，望向柏轩，发现他只是沉着脸望着讲台，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
「中午过後，梁少桓就会离开了，大家有没有什麽话想跟他说的呢？」
老师这一问，班上同学几乎都纷纷低下头，不发一语，连平时那些欺负他的同学也都神情复杂，不敢吭声。
而当老师反问梁少桓有没有话要告诉大家时，我才再度抬头，看见他的表情时，我的眼眶瞬间热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大家，就和他刚转来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充满警戒和冷漠。
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或许他在之前的学校，也是因未曾遭遇过相同的事，不得已才会转学，并对所有人都充满戒心，只是当他好不容易敞开心胸，愿意再度接纳别人，却又受到这样的羞辱跟背叛，在他眼里，我看到了那份绝望。
中午，梁少桓没有用营养午餐，直接背上书包，在大家的目光下，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离开学校。
那一餐，同学们吃得很安静，没人交谈，没人说笑，气氛异常低靡，我感觉得出，大家此刻心里应该是愧疚的，就和我一样，明明後悔，最後却还是没人敢出来跟他道歉，只将这份遗憾和罪恶感埋在心底。
隔壁桌的空荡，让我只能像个木头人般拿着餐具不动，直到钟声响起，我才发现自己一口饭也没吃。
『你今天中午饭菜剩好多下来，现在肚子一定是饿的！』
清理好餐盘，我顶着沉甸甸的脑袋瓜回到座位，不经意再望一眼梁少桓的位子，却发现他抽屉里还有东西没带走，我拿出来一看，是一只白色纸飞机。
机翼上有他的铅笔涂鸦，他画了苹果，还有他最喜欢的电玩人物玛莉欧，当我将机身一转，有东西从中间隙缝里掉了出来。
一颗纸星星。
我瞠视那颗扁平的纸星星半晌，脑海空白，最後眼眶越来越热，纸星星也越来越模糊。
『那是我好不容易摺好的耶！』
『谁叫你的东西要掉到我这边来？』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敲啊！』
『它越过界线掉到这，就是我的东西，为什麽不能敲？』
『好，那你的东西以後也不准超过这里，如果你的东西掉到我这来，那也变成我的！』
『不超过就不超过，丑八怪！』
我拿着他的纸飞机冲出教室。
离开学校後，我朝着梁少桓的家狂奔。
刺鼻酸楚让我无法呼吸，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开只属於我自己的画展，让许多人都能看到我的画。』
『是唷？那你加油啦！』
他是第一个鼓励我的人，不旦愿意对我展开笑颜，也愿意接纳我，我却背叛了他，这样深深伤害他。
杜予涵，你这个大白痴、你这个背叛者，你怎麽能做出这麽过份的事？你怎麽可以这样对待真心对你好的人？你怎麽可以这麽做？
我一边斥责自己，一边跑进他家的巷子里，喘不过气的我，很快就看见有一辆汽车停在梁少桓的门口。我没有过去，只躲在墙後观望他们，叔叔将行李放到後车箱就上了车，接着阿姨还有阿嬷也纷纷出来。阿嬷牵梁少桓的手带他上车，我望着阿嬷和阿姨，好想冲过去抱住她们，然而双脚却怎样都动不了。
这里一直是我的避风港，在这里我得到前所未有的关怀和爱，如今最疼爱我的他们要离开了，我的世界彷佛也变回一片黑暗。
他们一定讨厌我，阿嬷他们一定已经讨厌我了……
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使我回神，车子一开始行驶，我的心狠狠一跳，马上拔腿追上去。
随着车子速度渐增，我也跑得更快。看到他们就在我眼前永远离去，我的眼泪奔腾而出，我边哭边追，手中的纸飞机，早已被我握得皱成一团。
我们的梦想还没开始起飞，梁少桓却已经先离我而去。
就算来不及道歉，至少让我跟他说一声再见。
等到车子最後消失在视线中，我终於停下脚步，已经喘到连哭都哭不出声音。
泪水模糊一切，痛无法止住。
一直想说的话，再也无法传达到他们那里……
＊
「予涵，予涵！」
当我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是房内的白色天花板。
一股热流从我眼角两端滚滚落下。
「予涵！」妈在门外敲，「你还要睡到什麽时候？快点起床！」
我张开口，想要回应，却完全吐不出半个音，只能发出一声孱弱的哽咽。
当所有的往昔记忆在一夕间全回到梦里，我无法即刻回到现实，只能瞠着双眼，任凭泪水不断流淌。
哪怕是清醒过後，还是多年以後，那些心痛和悲伤，依然藏在我的内心深处，随着梦境而被唤醒，不断在说话。
说着不知是第几次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