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涵学姊，大家都走喽。」明馨拍拍我。
「喔，好。」
「难得你今天有时间来画画，怎麽一直盯着画板发呆？你画了什麽？」她将脸凑到我的画板前，讶异的说：「哇，学姊，你画了这麽多纸飞机呀？」
「只是随便涂鸦而已。」我心慌，赶紧将画收走。
昨夜的梦，占据我一整天的思绪。
没想到那段回忆对我的影响这麽大，与梁少桓重逢之前，那些记忆和心情明明早该淡去，但如今，我的感受竟像昨天才发生一样，彷佛他不在的这几年，时间暂时停滞。
无论是心境，还是痛楚，都让我觉得像回到当年的杜予涵……
「你怎麽了？」
晚上，补习班下课，彭尚音出现在我身旁。
「看起来没什麽精神唷。」她莞尔一笑，「要不要一起回去？」
我没想到她会主动邀我，赶紧收好书包，跟她一起离开教室。
步出补习班，她伸了个懒腰：「好累喔，最近老是在考试，等等回到家，一定要好好看个电视，休息一下！」语落，她忽然问我：「你平常在家都在做什麽呀？」
我想了一下：「念书。」
「假日也这样？」
「嗯。」
「哇，那不是很累？」
「我习惯了。」我有些困窘的笑。
她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罐乌龙茶，一罐给我：「来。」
「啊，你等等……」我拉开书包要找钱包。
她却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请你，喝点茶提提神吧！」
我愣了一秒，伸手接过：「谢谢你。」
「不客气。虽然现在已经高三，但也不要把自己逼太紧，偶尔也该放松出去走一走，喘口气，不然会闷死的！」她喝一口茶，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彷佛自己不是考生。
忽然间，我感到心一沉，觉得全世界好像只有自己最累、最辛苦。
我明明比对方还要拚命努力，结果却让人无法接受，深深的落寞，让我不禁将目光停驻在她美丽的身影上。
这个人所拥有的，我也好想拥有，包括柏轩对她的感情……
「那个，彭尚音。」我开口。
「什麽事？」
「我……想要问问你，你这几天跟宋柏轩相处，觉得怎麽样？」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她点头：「不错呀，跟他挺聊得来的。听说你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他有跟你提到我？」我一愕。
「嗯，他说你们从小学就是朋友了。他告诉我，每次他碰到困难，或是有什麽烦恼，你都会义不容辞的帮他，替他解决，就像是你弟弟一样。」她的笑意变深，「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彭尚音的话，让我的胸口隐隐抽痛。
深吸一口气，我又唤：「彭尚音。」
「嗯？」
「柏轩他……虽然有时候的确像个小孩子，可是他人真的很好，也很可靠，而且对自己喜欢的人绝对会很珍惜。」我压抑内心的愁苦，「所以……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他的事。」
彭尚音一听，静静的、专注的凝视我片刻，像要把我看透似的。
「我明白了。」她莞尔，「早点回家休息吧，别把自己弄得太累喽，晚安。」
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一时之间弄不清那句「我明白了」的真正意思。
没想到我会突然对她说那些话，不禁觉得好悲哀、好懊恼、好失落。
我真是一个笨蛋……
「你都补习到这麽晚？」
等待过马路时，梁少桓的声音蓦然传进耳里，吓了我一跳。
「你怎麽会在这里？」
「刚下班。」他跟我站在一起，目光望向前方。
凝视他侧脸片刻，我忍不住问：「你在哪里打工？」
「酒店，当牛郎。」
「啊？」我瞪大眼睛。
「骗你的你也信，蠢。」他笑起来。
「你、你很无聊耶！」
「是你自己太容易被耍。」
我忿忿的瞪他，在之後的沉默中，我想起昨夜的梦，想起从前那些回忆，顿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梁少桓。」
「干麽？」
「你现在……还是住在以前的家，对不对？」
「嗯，怎样？」
「没有。」我咽咽口水，「我只是想知道，你爸妈他们……过得好不好？」
语毕，他转眸看我，然後整个人快速的朝我逼近。
我感觉一阵压迫，不自觉往後退，差一点就撞上别人。
「你想知道？」他语调微扬，「你在意他们过得好不好？」
他的靠近令我屏息，在那双淡漠眼睛的注视下，我动弹不得。
「他们过得很好。」半晌，他说：「在天堂。」
我震惊的瞪视他！那瞬间，我以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见我完全呆掉，梁少桓先是微微偏头，然後居然笑了：「白痴。」
他的笑声让我脑海一片浑沌，哑口一会儿，才颤抖的问：「你……在骗我？」
他不语，只朝我吐吐舌，下一秒，我的拳头狠狠落在他的手臂上。
「喂，很痛耶！」他退後闪躲。
我继续朝他又捶又打，气得痛骂：「梁少桓，你真的很可恶，简直是混蛋，大混蛋！」
「发什麽飙？开个玩笑也不行。」
「你怎麽能开这种玩笑？这种事可以拿来开玩笑吗？你真的超差劲，可恶透顶！」
他抓住我的手，见我眼眶泛红，先是顿了一下，接着又笑：「你真容易生气耶，我爸妈现在好不好，跟你有什麽关系？」
我一僵，想反驳，却无法接话。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权利过问，可是……
「我们一家过得非常好，放心吧。」他放开我，态度悠然，「你不需要为『外人』的事这麽生气啊。」
我怒瞪他，又朝他背部用力一捶，大骂：「你这个猪头！大白痴！」
转身跑走之後，我用手背抹了一下脸，才发现眼泪不知何时已经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我又气又悲，不敢相信梁少桓居然会这样，就算他再讨厌我、再恨我，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我受够他的冷嘲热讽，不想看到他的脸，之後就算见到他，我也不要再跟他说话了！
我不停擦眼泪，想停止哭泣，但那些浓浓酸楚却不减反增。
那个大笨蛋，超级无敌大笨蛋！
「予涵，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予凡？」回到家後，爸问我。
「没有，怎麽了？」
「他说跟同学出去玩。都几点了？到现在还不回来。」他面露不悦，对妈妈说：「明天晚上开始，不准他出去！」
「为什麽？小孩爱玩是理所当然的事，干麽这麽严厉？」
「你就是太宠他，予凡才会越来越不听话，反正从明晚开始，不准他出去！」
他们争执，我默默回房，洗完澡後，我一边听耳机，一边念书，三十分钟後，突然有人开我房门。
还穿着制服的予凡鬼鬼祟祟走进来。
「你现在才回来？」我纳闷的望着他的脸，「怎麽会有伤？」
「没事啦，我才刚被老爸骂完，你就别罗嗦了行不行？」
「那你跑来我这儿干什麽？」
「喔，我有事要问你！」他眼睛一亮，快速走到我旁边来，「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哪个人？」
「就是上次跟你一起出现在电动游乐场的男生啊，是你的同学吧？他叫什麽名字？」
「干麽？」
「你快点说啦！」
「梁少桓。」一提到他，我的心情不免又沉闷起来，「怎麽了？」
「哈！」他神情愉悦。
「你该不会是想找他报仇吧？」
「怎麽可能？」
「那你打听他做什麽？」
「嘿嘿！」他又笑，满脸的亢奋，「因为他很厉害啊，酷毙了！」
「什麽？」
「你们是不是在交往啊？」他小声说，「偷偷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妈的。」
「才没有！」
「是喔？」他呿了一声，听见妈妈在叫他，便甩甩手道：「好啦，就先这样，之後再来问你，拜！」
予凡哼着歌离开，我感到一头雾水，不晓得究竟是怎麽回事。
从那天之後，接下来好几个晚上，予凡吃完饭就溜出去，而且都很晚才回家，爸爸虽然生气，但在妈妈的袒护下也无可奈何。
予凡从不说他去哪里，但他这阵子的好心情令我们纳闷，似乎也不像在外头闯了什麽祸，直到某天在餐桌上，他忽然开口：「爸、妈，我想出去打工！」
闻言，我们都傻了，爸爸问：「你说什麽？」
「我想要打工！」予凡说，语气无比坚决。
「为什麽？」妈妈也吓一跳。
「因为我想啊！」他一脸天真的回道。
「好端端的，突然跑去打什麽工？」爸爸不悦，「是不是又乱花钱了？」
「唉唷，不是啦，我真的只是想打工而已啊！」予凡急切的求：「妈，拜托，让我去打工好不好？」
虽然妈妈平时对予凡的要求几乎不会拒绝，但这一次她却不知如何是好：「你这孩子，怎麽会突然想打工？」
由於予凡一直苦苦哀求，到最後，爸爸受不了，不耐烦的问：「好了，那你先说，你想要打什麽工？我再跟你妈商量看看！」
闻言，予凡先是不语，没多久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