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寫一封信給妳 — 寫一封信給妳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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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一封信给你42

42

虽然没有大腹便便,但随着时间经过,艺晴的肚子还是有着明显地隆起。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有孕在身的缘故,亦或者是她停止吃药後,病情的迅速恶化,即使只是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走动,她也很容易感到疲倦,甚至难以保持平衡。我几乎不敢让她过度活动,改依靠按摩的方式,让她身上的关节保持灵活就好,而本来满心期待,希望这只是因为怀孕而起的自然现象,然而到了後来,当她几度出现饮食被呛到的迹象,以及对着那首始终没写完的歌词,她手握着笔,却开始无法写出原本漂亮的字迹,反而经常出现潦草的笔划时,我就知道一切只是我的奢望而已。

真的太快了,不应该这麽快的,即使她与已经过世的姊姊,同属於发病较迅速的类型,但也不应该这麽快就出现中期症状才对。我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身体大部分的营养,全都供给到了胎儿身上,所以她自身的体力才迅速下降,导致病徵以更快的速度出现?

那天晚上,我几乎完全无法成眠,除了因为赶着编曲的压力,她一整晚疼痛呻吟的声音,愈发让我心里纠结不已。或许这是我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答应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但问题是,在刚得知她怀孕时,我能断然拒绝吗?一来是怀孕已经四个月,堕胎的风险太大,二来是我又如何忍心,不肯让她完成自己的心愿?

我很想戴上耳机,让自己完全逃进音符的世界里,然而想了想还是作罢,宁可把喇叭的音量调到最细微,我必须要能兼顾到後面正睡着的艺晴,要是完全隔绝了声响,她一旦任何需要,那就没办法及时叫我了。

「你还不睡吗?」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身後才传来她惺忪的声音。

「再一会儿,明天要把乐谱交给丑猫他们了,今天最好再确认一次。」我关掉音量旋钮,问她是不是被吵醒。

「唱片应该快发行了吧?」

「大概在你生完之後。」我微笑点头,这是一张慢工细活才逐渐催生出来的唱片,一来是我写歌速度本来就慢,二来是生活重心整个转移後,根本也无法分出太多心思在工作上。

「要办演唱会吗?」

「佑哥他们是很希望,但我还在考虑。」想了想,我说:「先看你身体复原的情形。」

她点点头,也轻轻抬起手,把我招到床边来。有点水肿,掌心似乎比平常厚了些,但却依旧温暖轻柔,她轻抚着我下巴的胡渣,像在复习着那微微刺痛的触感。

「你看起来好累。」

「就这一阵子而已,不会太久。」我努力让自己脸上带着笑容,说:「等你生完小孩,我们去旅行,你住过加拿大,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冬天。可是我从小到大都在台湾,就算出国过几次,也没有机会好好赏雪,如果你病好了,陪我去看看真正的冰天雪地好吗?不只是去玩雪,我还想度假,就像电影上常常看到的那样,一座镜面般的湖泊,周围有山,山的倒影就映在水面上。湖边还要有森林,也有一幢木造的小房子,走过蜿蜒的小路,可以来到湖畔,那儿有小小的码头,有一艘要划桨才能动的小船,我好想体验看看,我觉得,如果能在那样的地方住上一阵子,应该是一件很棒的事。」

「现在这样难道不好吗?」听我天马行空的想像,艺晴忍不住也笑了。

「现在这样的生活,叫做幸福快乐,但湖边小屋的生活,叫做闲情逸致。」

「幸福……快乐……」她沉吟着,忽然问我一个怪问题:「幸福跟快乐,它们是连在一起的,还是拆开来计算的?」

「当然是连在一起的。」我轻轻握着她的手,说:「因为跟你在一起,所以幸福;因为能在生活中充满幸福的感觉,所以觉得快乐,不是吗?」

「现在这样是很好,但你还欠我一个婚礼,也还欠我一封情书,可千万别忘了。」她眼里有莞尔的笑意。

「婚礼可以等你生完小孩再办,至於情书……」我想起她说过的,那是一生中最後一件想要的礼物,要到了,也就了无遗憾。「等你写完欠我的那首歌词,我会认真考虑考虑的。」我笑着说。

一首写了好久的歌词,早已涂涂改改了无数次,但写来写去,终究还是只有那几段。有些字迹太凌乱,我花了点时间才看懂,依据着她的原意,尽量保留原来的风貌,只针对旋律有需要的部分,稍微加以修润而已。歌词交到佑哥手上,他看了看之後,纳闷地问我,这到底是谁写的。

「有问题吗?」我愣了一下。

「问题可大了。」他点点头,说:「你平常写的东西,又拗口又玄妙,像在写诗一样,但这个显然就白话许多。」

「白话不好吗?」

「我没有说不好,」他把歌词放下,说:「相反的,我觉得顺口多了。」

「意思就是在骂我以前写得很烂。」我皱眉头。

「不怕你不高兴,坦白讲,看多了的确是会觉得挺讨厌的。」他哈哈大笑,让我有种恼羞成怒到很想杀了他的冲动。「这就好比一整桌的麻辣烫、臭豆腐、麻婆豆腐当中,难得来一份清粥小菜,你知道那种感觉吧?多麽美好的小清新。」他摊手说。

懒得再跟他抬杠,我把歌词抓在手上,反正只要他这边没问题,那我照着既定模式继续做就对了。正打算转身离开,佑哥又叫住我,他先叮咛了些工作上的事情,最後沉吟了一下,又勉励我好好努力,还说他打算报名,希望我们有参加金曲奖,角逐最佳乐团的机会。

「你开玩笑的是吧?」我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我看起来像是很爱开玩笑的那种人吗?」其实佑哥自己年轻时所组的乐团,就曾经两度获得这项殊荣,而这也奠定了他在乐坛的地位。不管这是禁菸的办公室,他叼了一根香菸在嘴上,说:「这只是目前我想做的其中一部份而已,总之呢,王姊那边给你什麽资讯,你们就照着流程跑,唱片做完之後,还会有很多要忙的事情,几场大型的演唱会是跑不掉的,你是玩团的,玩团的人就应该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见我踌躇,他问:「怎麽,还有问题吗?」

「我知道公司有公司的安排,只是……」犹豫了一下,我问佑哥,这些紧锣密鼓的规划与安排,是不是可以稍微缓一缓,「你也知道,艺晴的身体不是很好,预产期又近了。」

没有回答,佑哥挟着那根菸,他只是看着我。

-待续-

我想要的舞台,是只以你为唯一观众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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