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之二、
她是叛徒。
她背叛了阎王殿中,所有人。
这十年啊……她学会了信任,却也因为如此,当在凌云峰下遇见君缎石,她才会忘了他十年前的弑亲,才会天真的以为君缎石有心改过!
她怎麽会忘了呢?这世上已经没有能相信的人。
是的,没有了……寨里的大家……依儿姐、虎子哥、寨主、南宫夫人,也不会再把她当自己人了。
一双眼望着铜镜中净美的脸庞,这回,她同样问了自己,为何还活着?
这世上已经没有愿意相信她的人了。
自从那夜,她画下了阎王殿内所有密门地道,机关阵法的破解之方--
自从那夜,她在手臂上的血樱胎记上刻下伤痕,对君缎石表示永远的忠诚。
「阎王殿虽受创甚钜,但武林各派也讨不着好处,尤其是君缎石,在敌人狠攻之下,行踪成迷。」
「为什麽帮我?」
「良禽择木而栖。奴婢看见了,您臂上的血樱。」
潋雪冷笑,心底一阵自嘲。血樱胎记,象徵着君家最珍贵的血脉。
现实而毫无温度的答案……难道,她还奢望有人同凌云寨中的大夥对她那般好?
她昂首饮下那黑溜溜的药汁,那药碗中放了君缎石对她所下之毒的解药。
确实,君缎石失踪,君家上下人心惶惶,深恐阎王殿报复;她此时不夺家主之位,断君缎石後路、重振君家,更待何时?
沁入喉间的苦涩逼出了一颗晶泪,顺着面颊滑落,她心已成灰,再不可能放下这仇恨。
说穿了,她也不过是……假阎王殿之手,替自己取回原有的位子。或许,在所有人眼中,她便是这样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靖玉。」
「靖玉……召集所有人至大堂。」她冷冷地抛下命令。
君家财大势大,这点由那可容纳百人的厅堂便能看出。
满室雕栏玉砌、荧煌夺目,刺疼了潋雪的双眼。
她立於主位之前,手持象徵家主权位的华蓉剑,冷然看着应召而来的君家子弟,而靖玉则随侍在侧。
这让入堂的人俱是一愣,自君家开创至今,靖氏一脉虽始终为君家奴仆,但其向来只服从於君家家主,就位阶上而言甚至超越了许多宗家以外的人。
「诸位--」潋雪清亮的声音一起,堂下细碎的议论声骤断,一片肃然:「前任家主君缎石於千灵峰一役後生死未卜,家主之位不可空悬。我君潋雪在此凭依臂上血樱,即日成为君家新主!若有不服者,当可自行离去。」
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在一旁垂首听着的靖玉撇唇一笑,知道自己没下错注。
「她真是宗家的嫡传血脉?」
「她手臂上的血樱似乎被刀划了痕?」
「可家主分明才失踪几日……」
猜忌、不服……各种情绪在这一刻炸了开来,堂下一片喧哗,君潋雪面上无波,淡然拔出手中的华蓉剑。
一双双眼全因这举动而凝聚,各个都看着君潋雪接下来的动作。
她旋身,粉樱般的衣袖轻舞,咬牙在腕上划下一道血口,殷红的血珠慢慢自伤口冒出,而後转为线流,顺着她指尖而下。
她将满是鲜血的腕口搭上主位座旁的把手,玉制的椅把上雕着华美艳丽的火凤凰,她的血,顺着雕痕而蜿蜒,丰红了凤凰的羽翼。
所有人屏息凝神,为接下来已有十年不曾上演的一幕。
未久,主座後的墙面轰然一震,朝着两方分了开来,竟是一道机关门。
靖玉这才如梦初醒,取出伤布药粉为潋雪止血。
众人望向墙门後头,那是满室的机关图纸,以及十年来,一些高深而早已教人忘却的机关术法。
君家写江湖史,并将获取的情报售出,以此为利,岂可能不得罪於江湖豪侠?君家的武力未必有多好,时至今日仍为江湖大派的原因只有一个。
机关术--
在她身後,几个年事已高的族中长老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此鸿景,连眼眶都红了;年轻一辈尚未亲眼见过的,也只能迷失在这惊天动地的景象之中。
也难怪众人一惊一乍的模样了,君缎石只是死去家主所收养的义子,那年意外之後君潋雪失踪,这十多年来由君缎石暂管家主之位,没有血樱的他断然无法开启这道密门。
「潋雪……这便是作为君家之主,所需肩负的责任;以你体内之血,护君家周全。」
君潋雪背对众人,脑中那八年的君家生活早已模糊,可她却忆起了娘亲对她演示机关开启之法时的轻喃。
小时候,她不懂这话的意义;长大後,她也不愿再想起君家的一切……
而今,纵然她心中百般不愿负起这责任,却也只能这麽做,只因凭她一己之力要找出君缎石实在太难。
君潋雪回过身俯视堂下,一旁靖玉倒也机伶,见堂中人人叹为观止的模样,连忙弯身跪地,「靖玉参见家主!」
此话一出,连带堂下数人俱是一跪,「参见家主--!」
君潋雪冷然一笑。
这些人岂有可能一个也看不清当年「意外」的真相?……只怕是深知君缎石的阴狠毒辣、敬之畏之吧?
她回归不过寥寥几日,如今只是开了密门,便让这些人这麽快改口;其中到底几个是真心敬服,几个是心下算计?
「过去君缎石收贿改史、暗地勾结匪类,实为本门之耻,日後我君潋雪必定严正门风,犯事子弟皆以家法论处,君家也再无君缎石此人!」
她说着,细看着所有人的神情变化,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倏然令她感到恶心。
至此,君家正式易主。
***
作家的话:
稍微带过了潋雪夺位,接着十六章终於要回到现实了-/-
为了剧情衔接上的问题,小妹会把漠玦和上官盗剑又盗人的部分重放,
其实当初根本没想到把这些童年回顾想写的写完竟然会到十五章(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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