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身上的伤,你现在要跟我说你不知道?」
纪子伶也是一楞,随即有些恼怒的低声:「我知道你们……但你也不需要这样吧。」
容均皱起眉头,没有解释,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而去整理他的药箱,他的动作很微妙,一般来说,容均并不喜欢外出,除了病患家人来请外,主动外出并不多见,纪子伶原本有些生气,这时看见朋友的动作才察觉不对劲。
纪子伶想了想说:「昨晚我已经帮我哥包紮过了。」
「……所以我不能去吗?」
容均一停,开口问他。
纪子伶没有吐槽说「你想来就来吗」之类的话,看着他片刻露出几许笑意,口气又是温和:「没有,纪府很欢迎你。」
──这就是容均出现在纪言星房间的原因。
「子伶?」
原本在蓝捷劝说下睡回去的纪言星,对自己弟弟并不避讳,听见声响时他还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只依稀看见是纪子伶,很快,纪子伶一手按住欲起身的人,连带手掌覆在他双眼上,温声笑着说:「是我没错啊,我来给你换药。」
「……那是谁,手拿开。」
脑袋还有点昏沉,但是纪言星不至於连单数与复数的脚步声都分不出来,容均把药箱搁在桌上,走近前去拍开纪子伶的手,冷冷开口:「我是容均,不高兴的话,尽可以赶我走。」
纪言星一抬眼,就看见容均那双目无焦距的灰色眼睛,对方习惯性地微低着头,一眼就可以从这个举动知晓对方确实看不见,也不晓得他都怎麽计算走路步数的距离的,纪言星沉默了下来,这人会出现在这边,肯定跟自己弟弟脱不了关系。
纪子伶几次开口都不晓得该说什麽,最後只好耸耸肩,但也没有走。
纪言星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浅浅说:「你知道我不会赶你走的。」
这句话,他的语气很浅,但却说得很认真,不过容均不买帐,得到回覆之後,转身拿过自己药箱放在脚边,毫不客气地依旧冷冷说:「那就把衣服脱了,我看伤口。」
「……嗯。」
纪言星只点点头,表情不变,很大方地除下上衣,纪子伶既不插嘴也不多话,双手在胸前交叉,靠在门旁的墙上,充当起平时蓝捷的角色。
衣服刚脱下,容均一根手指头碰都还没碰到纪言星,他就皱起了眉头,但他什麽都没说,转头对纪子伶吩咐:「帮我弄盆热水来,要毛巾,乾布。」
「知道啦。」
纪子伶无奈地答应,很认命的开门出去,虽然他也只是吩咐默默站在门外待命的朱流,不过在临天敢这样大模大样使唤他的还真没几个。
容均要的东西很快来了,朱流水盆都还没放下,容均就自行拧了毛巾回到纪言星床边擦拭伤口,一边冷淡地说:「东西放着你就可以出去了。」
朱流对容均的态度也见怪不怪,见纪子伶都能让他使唤,自己让他说几句也没什麽,对纪言星跟纪子伶微微欠身就退了出去,容均一边擦拭伤口上前一晚的药膏,一边开口:「纪爷,你有九个伤处。」
「我知道。」
纪言星浅浅回答他。
「另外八处是怎麽来的?武器不一样。」
容均似乎迟疑了一下才问。
在门边的纪子伶神色一动,但没说话,纪言星的语气还是浅浅,这次却带着一点疏离:「跟你无关。」
容均抬头,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冷冷地带着一点不容置疑:「你刚刚没赶我走,就是我的病人,现在我是大夫在问你话。」
「大夫不就是给人治病的吗?」
纪言星眉宇间仍旧浅浅:「至於病怎麽来的,又有什麽关系。」
「当然有关系。」
容均板着脸,手下一直都是小心仔细而俐落的动作,语气更冷:「我说有就有。」
纪言星的表情这时才出现一点波动,他的神色瞬间有些复杂,抬手对纪子伶挥了挥,了解他意思的纪子伶再一次耸耸肩,扔下一句「需要的话朱流在外面,我去忙了」就走出去了。
容均把用完的毛巾仍回盆里,又用乾布混了些药粉擦拭伤口上的水分,纪言星看着他动作,对着他实在说不出什麽重话,沉声交代说:「左手短剑一道,鞭子三道,右手、背这三道是长剑,其他是暗器。」
容均点点头,还是那张脸与那副语气:「下次别用双手去挡武器,已经那麽多旧伤,疤痕会愈来愈明显。」
「无所谓,我不介意。」
纪言星浅浅说:「平常衣服穿着看不见。」
「可是我介意。」
容均低头去翻找药箱的东西,一边说:「看伤口就知道那些都是你能躲得开的攻击,干什麽没事去讨皮肉痛,很好玩吗?」
纪言星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动作,沉声问:「你既然赶我走,为什麽又管我?」
手上拿着一小盒药膏和银针、缝线,容均只冷冷说:「……放手。」
纪言星凝望着他,他向来知道容均不喜欢别人无端碰触他的肢体,没敢说出「如果我不放呢」这样的话,最後还是松了手,看着容均熟练的穿针引线,半晌後对方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还以为容均是要照常对他说些「缝伤口会痛」之类的话,纪言星正要开口,容均却早一步说话了,依旧很冷:「我的事不想别人插手,让你受伤是我的责任。」
他是在解释吗?
纪言星不想这麽想,却没办法克制。
容均顿了顿,拿起另一支银针似乎是在比对伤口,抬起他右手低头去嗅闻上面的味道,纪言星怔了怔,对方的睫毛很长,微微俯身的动作被他表现的极美,皮肤不算很白,但这时认真的样子却是好看极了。
须臾,容均皱着眉头说:「三处伤口有药,是很普通的麻药,对你应该没什麽用,怎麽会……」
这种麻药对他根本没效,纪言星知道容均的意思,不过他不想解释这个问题,只温和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很久,容均一句话都不再解释,该下针就下针,该缝合伤口就缝合伤口,不用缝的就涂药,过程中,纪言星吭都没吭一声,直到他身上都包紮完毕,他才温和开口:「好了?」
「每天换药一次,布要先用热水煮软晒乾,」
容均没理他,转头对一旁换水的朱流交代:「旬日後拆线,煎服的药每天早饭前一次。」
朱流点头记下,恭谨笑着说:「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您跟主子慢慢聊。」
这次他不用人赶,脚底抹油就先溜了,免得容均还要浪费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