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他是我的老师,知己,爱人。
我这一生的修练,全都始於何墨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光,算是我人生的转捩点。
如果说我的灵魂原本是个毫无经过雕塑的大理石,那麽何墨然便是那位雕刻家,一心一意且耐心的雕琢我,让我重生变成一个有新灵魂的夏初微。
何墨然,他是如此看重我。
在那时候,有一阵子非常流行单眼和拍立得,身旁的女孩们有的小清新就拿拍立得拍一些食物或者一些可爱的东西,文艺女就是拿着单眼拍街景、风景,或者自拍。
於是我开始去打工,打算存够了钱去买一台单眼,好歹跟林宇泽的那段时间,我也学了一些皮毛,反正就是随便拍拍而已,装装文艺。
後来这件事被何墨然知道了,他眉头轻轻蹙起,爽快俐落的制止我说:「是时候该好好培养你的品位了。」
几个礼拜後,何墨然给了我一个老旧的胶卷相机,我看了自然有些不高兴,把相机甩在一边说:「人家都是拿着五颜六色的,你叫我拿一台老古董相机出去外面拍,我怎麽好意思?」
他双手环胸看着我,不言不语,直到我被看得发毛他才开口说:「你想要学摄影,就要从头认真学起,不是像街上那些女孩一样,随便拍拍,那些不叫艺术品。」
「若你拍出来的东西,不被人称之为艺术品,那还有什麽用?拍出来在世人眼里只是垃圾。」
「初微,这个世代越是时代化,数位化,你就越必须懂得沉得下来,才能做好大事。」
「不要觉得自己没天份,夏阿姨就是一位很好的摄影师,她拍出来的东西就像你一样,都有灵魂。」
慢慢地、渐渐地,我入了门,上了道,我才开始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用数位相机快门一按,若拍坏了、拍糟了、丑了还可以删除重来,因为拍一百张总有一张好看,但胶卷相机不一样,每拍一张时,在你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前,是要先确定光线、构图、距离,每一张都是需要反覆斟酌好几遍,你才可以放心的按下快门。
一张胶卷就是一张胶卷,它没让你有重来的机会,就像时间不会倒退回到过去的道理一样。
接着他开始陆续给我一堆重的可以吓死人、当砖头砸死人的摄影集,收集的全是世界上最顶尖有名的摄影师的作品,每一幅作品下面都有详细的资料:年份、摄影人、照片背景、照片背後的故事等……
看完摄影集,他又丢给我几本世界名画大全、世界着名画家系列全集、近代画家名册等,他叫我仔细的看完每一本,我认真的看,有时候他来时还会抽考几题,他说这有助於增长我的审美观。
後来他带我去参加许多美术展览,也带我去了一些艺术家的酒会,介绍我一些近代艺术家,和我说哪些人画了哪些作品,他从什麽时後踏入这行,现在身价又如何云云。
到了後来,他甚至跟摄影界的朋友借了暗房,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冲洗相片,在昏暗的灯光及暧昧地气氛下,他的鼻息就在我耳边,我却心生了畏惧和敬意,但我也确信自己是爱他的。
而此刻我也正式明白,我不能只维持三分钟热度在这些事物上,何墨然一定不会只让我玩玩而已这麽简单。
在他面前,我可以安心的做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做个不懂世事甚至有些任性的小女孩,但是也意味着我必须承载着他加诸给我的期许及殷切期望。
他如同一个苛刻匠人,而我是他亲手雕琢的玉器。在他手里,我渐渐脱去原本的土气,慢慢散发属於我专属的光芒,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