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从来没有在早上这麽开心过。她背着背包，拿着画袋，朝教室直奔而去。当她到教室时，若平已经坐在他的座位上了。
「早。」若平说着，爽朗但又带着几分孩子般的难为情。黛苹不由的深吸一口气，伴随着慌乱的心跳频率，说道：「早安。」
她没办法，她对他那样的表情没辙。
当第二次的油画课开始时，他们全班移动到美术教室。当黛苹一走进教室，她看见教室正前方摆了好几个画架，叶华生就站在画架之间，彷佛他是其中的一份子。教室後方的座椅被摆成了半圆形，并没有特别安排座位。黛苹走到最边边的位置，然後坐了下来，当她一回头，便看见若平走了过来，一言不语的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其他同学们私底下偷偷的窃笑着，黛苹不由的低下头，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同时，却发现自己也有点喜欢这种感觉。她偷看了一眼若平，他脸上又是那种腼腆的神情。
叶华生环视整间教室，然後开始一一将堆在一旁的油画作业摆放到讲台前。不一会儿功夫，整个讲台就被三十多幅的油画画作挤得满满的。黛苹仔细端详着这些画作，普遍基本功都不错，上头的灰色盒子的光泽、小花的花瓣皱褶，以及光线，每个人都画得还不错。
「苏若平、洪黛苹。」这时，她忽然听见讲台前传来一阵声音，她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看见叶老师正将最後的两幅画放上，其中一幅是她的。
她这才注意到差别。她看了看自己的画，又看了看若平的，再看看大家的。她的画在所有人的作品中，并不会显得太差，但所有人都画上了相片中的桌子，在灰色纸盒之外，有着四边木头桌子的身影，只有她和若平的不一样，若平的桌子像是边缘被裁剪掉了似的，只剩下细微的一两公分，聚焦在纸盒上头，而她的根本没有桌面，她直接画上了纸盒内的景象，只有纸盒内的样子。
「苏若平。」叶老师再次呼唤到，若平举起手，让老师知道他的位置。
「你为什麽选择这样画？」他看着若平问到。
若平盯着讲台处，毫不退缩：「我觉得重点是那个纸盒，而不是桌面。」
叶老师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他点了点头，然後将目光落到旁边的黛苹身上。黛苹肩膀一绷，彷佛准备要一跃而起似的。但他并没有叫她，过了几秒之後，他便将他的目光移开了。「我要大家注意这两幅画。」叶老师宣布：「你们不是在初中了，只有真的想要学画的人才会在这间教室里。我不要你们画照片中的东西。」他停顿了一会儿：「我要你们画你们觉得照片中是什麽东西。」
下课时，所有的学生一哄而散，当黛苹要走出教室时，原本在教室门口挤得水泄不通的学生终於疏散，教室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黛苹走过讲台，忽然听见一个声音：「洪黛苹。」
她觉得那麽一瞬间，自己一定跳了起来。她回过头，看见叶老师站在讲台後，那对像钮扣的眼睛盯着她。
「你过来一下。」他说道。黛苹只好回到讲台前。她低头一看，看见叶老师的旧皮鞋，上头有着好几道浅浅的裂痕。
「你为什麽会这样画？画那张照片。」
黛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画。她想起若平在课堂上的表现。她咽下一口口水，想放松下颚。「和苏若平一样，老师。」
「是吗？」黛苹看见他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显然这个回答没有让他满意。
「我再问你，」他忽然又开口：「你是不是用了尺和圆规？在作画的时候。」
「没有，老师。」黛苹回答，这次她觉得应该据理力争。
「没有？！」
「是的。」黛苹看见他的眉头松了开来，嘴角也不再往下紧压着。他并没有笑，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後，他轻声说道：「谢谢，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