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大雨。
在酒吧中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是现在竟又一股脑儿的倾泄下来,窗外被强风打的隆隆作响,交织的雷声让人头皮发麻。
「先生,你受伤了?」远远的,修女走了过来,在一片黑暗之中竟然看的到Tank手上的伤口。Tank有着十二岁的容貌,修女却还是用着尊称。
Tank率先从钢琴底下爬了出来。
修女的表情好像瞬间变了一下,不过可能是我的错觉。
「上帝告诉你的?」Tank莞尔手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简略包紮,鲜血依然染红了整件上衣。
「不。是上帝的使者告诉我的,我先帮你处理一下枪伤吧。」
「帮助来路不明的人,这样好吗?」Tank用另一只手压着受伤的手臂,脸色有些苍白。
这时我也从钢琴下狼狈的爬了出来。
修女没有回话,凝视着窗外一会儿,她笑着说:「今夜真不平静。跟我来吧。」
我们到了教堂的餐厅,修女已经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医药箱。
她对着我说:「後面的门进去有淋浴间,我待会会把换洗的衣服放在外面。」
修女拿着剪刀将Tank手臂下的衣服剪开,被子弹擦过的伤口有些严重,露着可怖的红。
「会有点痛,请忍耐。」修女拿着生理食盐水先帮Tank的伤口做基本的消毒。
Tank咬着牙龈,几乎是快要晕眩过去的痛卷了上来。Tank点了点头,我才独自往後面的淋浴间走去。
「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名在福音下赞美上帝的修女。」修女将绷带缠上,不急不徐的回答问题。
「你刚刚说帮我处理枪伤。你怎麽知道这是枪伤的?」Tank依然提高着警戒,虽然面前这个修女看起来毫无威胁性。
修女扬起一抹笑容。将药瓶和剪刀一一放回医药箱,轻声细语着说:「我去拿衣服给後面那个少年,你也去冲洗一下如何?如果伤口弄湿了我待会再帮你重新包紮。」
「回答我的问题,谢谢。」
「这是上帝的旨意。」
修女将食指放到了嘴唇前,神秘的笑了笑,哼着《奇异恩典》走进另一个房间去了。
我将大了一号的衣服稍微向上提了些。向修女道了声谢,看着坐在一旁的Tank的眼神有些空洞。
我用中文问Tank说:「她到底是谁?」
这时修女铃铃的笑着,她用英文说着:「你会弹奏钢琴对吧?」
Tank跟我惊讶的看着她。
「我们来比赛,赢了我就让你们知道――『为什麽我都知道』,如何?」
我跟Tank对了眼,点了点头。
「好。」
□
大雨让琴声无法透出这个教堂。在黑暗的大厅,从窗户中透入的是,夹带着闷响的雷光。
「我先来吧。」
修女将琴盖打开,试着弹了几个音。
手划过所有的白键和黑键,从简单的合旋,渐渐的转入一曲耳熟能详的《少女的祈祷》。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那美妙的琴声完美的与雨声交织在一起,接着祈祷声突然中断,以诡谲的断奏将声音给切开来。
「华丽大圆舞曲。」Tank喃喃的说。
习惯了中速的曲子,修女又用流畅的转音将风格完全转换走。
「巴达捷夫斯卡、萧邦,然後……贝多芬。」
修女点了点头,这轻快的乐声,是《悲怆》的第三乐章。
《悲怆》的最後一个音符结束,我的手已经紧紧的握住。
「轮到你了,Mr.周。」
她知道我的姓氏!
我坐在琴椅上,调整着呼吸。
在琴键上敲出刚烈的声响,闭上双眼。
□
那天,小沁第一次在大学的公开表演。
那天,我生日。
「让我们欢迎梁语沁同学带来的演出。」主持人笑道。
语沁穿着一身雪白洋装,走了上台。
我坐在观众席,看着亲爱的她,带着笑容。
连我都不知道小沁准备了什麽曲子,平常陪她练习,也只是简单的几首曲子,也未曾听她提到这次的表演。
「那个就是梁语沁吗?梁大师的女儿?」坐在我前排的一个学姐语气中带着不屑。
「让我们看看她有什麽本事吧。」另一个学长冷冷笑道。
小沁眼神坚定。
摆脱传统的框架,小沁的表演,总能让人为之一亮。
将基础中的《卡农》带入《天空之城》,然後转入了十几秒的《生日快乐》,在所有人陶醉在音色之中时,又轻声的对我道贺――二十四分的演出时间,没有人数的出来小沁究竟弹奏了多少首曲子,头尾契合相连,将不同时空的曲子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演奏完毕,掌声响起。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前方的学长姐也站了起来,大力的拍着手。
表演当天的晚上,小沁跟一群死党帮我庆生。
「用全部的蛋糕跟你换,能教我今天你谈的曲子吗?」
「我忘记了耶,当时想到什麽弹什麽呀。你今天没有起立拍手,蛋糕没收。」小沁吐了吐舌头,整盘端走我的生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