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入侵殿浴
绦色串珠沙帘垂地轻波,後层则是绣有凤凰停驻赤陆之景的厚纱,其如同彩墙的精致帘帷正缓缓溢出淡而柔鼻的桃花芬芳。
馥郁浴间所蒸出的浓重湿气亦笼罩帷内,其炽热还隐约弥漫着淡薄的药草之味。
这儿只有几盏微弱烛光在支撑着偌大空间的晦暗,附有热度的空气因静谧无声亦难以对流。
「终於……能独有宁静的片刻了。」
一名少女浸浴於芳香间,那柔荑般的纤手正反覆轻拨着因底而随之显出赤褐色的水体,而此娇小白皙的身段宛若一枝莲儿,伴着深色如同泥泞的澡池间。此景不禁令人联想起『出淤泥而不染』之画面。
恍若多少腥风血雨、多少湣湣尘世都沾染不了那皎洁的身影。
蓦地,原本幽静的氛围却遭接连由远而近的跫音给拨乱了。
来者所发出的声响其实不及淙淙水声显着,因此沐浴於池中央的少女必须顿时停止摆弄水面花瓣之动作,并专注听觉,欲确认此动静是否只为错觉……
少女心中期盼着只是自己的敏感过度,但在紧接感觉到空气正因另个气息而产生微弱的流动後,猛然乍现诧异与不安之神情,并绷紧了全身神经。
怎会有人擅闯自儿的浴堂?
此刻她心中除了疑惑之外还掺些许懊悔。
她不禁悔恨起不该因晨时与妹妹比划武艺落败後惨遭调侃说她根本尚无法照顾自己,而毅然回嘴喊道:『今日整天谁也不许跟在她身後,就算没有那些侍卫仆人,她也一样可以保护好自己,根本无须倚靠任何人的力量。』这番导致自儿目前即便身陷窘境却也无从寻助的赌气之言。
罢了、罢了。少女在心中鼓励着自己如今一定能够突破险境并且安然无恙的。
她一面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此不速之客,一面连忙以最快速度又不出声响地起身离开池内,并让那原先依附在皮肤上的液体顺而从其肩、腹及腿部滑落至地面。
随手拾起置於池旁木隔板顶端的浴巾迳自裹身,紧接则将视线寻至悬挂於墙上的装饰物--那是一把真材实料的古董长剑。
早知就将自己惯用的匕首不离不弃携在身边了,即使是在沐浴之时也不该例外--这是当她手持剑柄那霎时所再度掀起的一番怨念。
紧接这时间点是同步於短暂的一心二用。
只见那名来者身着黑衣,速如疾风地瞬时出现在少女面前不到一尺处。後者因疏忽心理准备而顿时遭此黑影的现身给惊得愕然,自儿步伐也由於湿漉漉的地面缺乏摩擦力又加上实在是错过了警觉性,导致现今下盘不慎打滑……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背部即将仆地之时,却猛然有股强大的力道扣住且摀住了自身腰际及口部,一阵天翻地覆般的视线旋转,待她再度回神之时,这才察觉出自己反倒正稳站在潮湿的赤色地毯上。
须臾,她连忙迅速以眼角余光追踪那名黑衣人,但在水花飞溅之时,只寻得水面残留着一阵漩涡般的涟漪。
「公主殿下,敢问此地是否有刺客入侵?」
正当她准备步向池间一探究竟的同时,帘外之声却宏亮地穿刺了她的耳膜。不过,此二度来者也极有用处地解开了自儿原先揣测黑衣人是敌是友的疑问。
她先是调整好方才失态的呼吸频率,以及冷却了原先诧异的猜想,将视线转向那宛若隔了双层彩墙般的帘外轻道--
「有啊……本公主倒是瞧见了你们这些擅闯此浴的大胆之徒!」
「殿、殿下请恕罪!属下正奉命追拿一名闯宫刺客,方才彷佛望见那人逃至此地了,这才……」
「这儿并无刺客,再去其他地方仔细搜寻吧!别再来此打扰本公主了。」她尽量将语气调顺,也庆幸此刻还有布帘能掩饰自儿心虚的神情。
「是!属下遵命!」接二连三的脚步声这才随着带领者的语落後急促消逝。
侍卫们皆离去後,如今只剩这名被尊称为公主的少女与这名刺客在此对峙了。
她仍是感到极为不解,不解自己为何无法理当合情地坦言出此人的下落……她不敢天真地说自己只因认为那人貌似不坏,便选择包庇。堂堂一国公主真不应该这麽仁慈地轻易相信一位敌人的……
但这人给她的感觉就是与众不同。
「你究竟是何人?」
无论如何,来者擅闯宫廷本应该治罪,方得就事论事才行。她屏气凝神地紧握着手中长剑,准备对於紧接发生的任何突发状况,在第一时间皆能随机应变。
那名黑衣刺客不语,像意图漠视那句询问般。起先是将上半身冲破水面,并用他那陷在蒙面外深邃的瞳孔抬头瞥了少女一眼後,便又垂首从充满液体阻力的澡池中央徐步至连接地面的阶梯。
但在他腹部即将移出水外之时,一瞬从剑刃反射出的亮光却刺激了他的瞳孔,因而停止了步伐,且将视线移至如今抵在自己面前锋利的剑尖。
「还不快招!你究竟是何人?」
毅然持剑阻挡在他眼前不到一尺的距离……那伫立位置高於自己三阶梯层之人则稍微加重了口气及更是锁紧了眉尖问道。
他先是缄默了半晌,接而则轻缓地向後退了一层阶梯,好让那携於自儿左方腰际的剑柄能藉机隐入此伪赤褐色的水体中,并以左手拇指悄然推动了剑格--预备当眼前之人有所动静之时急速做出应对。
「……慕央武士。」他启唇,但因墨色面罩蒙压了他的嘴型,使得此句音量略显含糊。
「什麽?你是……慕央武士?」
「正是。」
他是再明白不过与眼前之人冰炭不洽的对立关系了,所以他必须相当地警觉戒慎。纵然现下面对的对立者只是一名看似玉软花柔的少女也不应松懈。
不过,令他深感不解的是,只见自己语毕之後,原先那高高在上且见义勇为的少女却意外地垂下了持剑之手……
她将武器收回剑鞘内并放置在仍湿稠的地面上,姣好的面容也随之丧失了先前的紧绷感。然而则是蹲下身凝视着仍在池中显得困惑之人,但当望向漂浮在那人周遭水面上的花瓣竟沾有些许绦色液体且含有丝丝腥味渗出之时,她立刻露出了怜悯的神情和貌似急迫地一跃而起。
「你、你受伤了!先别起身啦!放心好了,我这桃浴里放有具有治癒外伤效用的泽兰--等我,我这就去帮你寻些绷带来!」
想必方才猛然起身的动作是因她察觉出那名刺客早已身负创伤,而惯性的善心亦顿时觉醒。
不过在他尚未回应是否需要接受协助时,那名少女却抢先以着急的步调,并用因浸湿得乌发显而结成粗绵飘逸的背影,从自儿视线中消逝踪迹……
为何她在得知自己的身分之後却仍选择帮助?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陌路相逢皆属缘,狭路相逢皆是劫?
只见少女从左方的内部隔间里再度步至此浴岸沿之时,已更替了较附体面的衣裳。那衣裳的腰际绣有精致艳丽的赤翡翠图腾,由此看出此女确实身分显贵,连布料都是使用着上好的绸缎。
随後,她朝他招了招手,意图呼唤那名伤者先离开浴池。原想顺手就替他处理好伤势,但她却猛然忆起自己似乎从未近距离接触过男人扎实的胸肌,而突兀停顿了接下来的动作。
此举在他眼中则瞬时解读出了那尴尬之意,於是他迳自从她手中夺去绷纱,并解衣自行包紮了起来,迅速俐落,蹙眉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伤口疼,而是同步犹豫着自己到底该不该道谢。
她见状先是愣了半晌,後则漠然於心中附和着:这样也好。
「方才应该是很好的机会,为何不藉机解决了我?」
「……那你也应该得知我是什麽身分了吧,又为何不挟持我来逼退侍卫藉此逃身?」
原本觉得应该在道谢前先试探出这名身分贵为公主的敌人帮助自己究竟是有何居心?但在她反讽的回覆後,他则顿时理屈词穷。
「其实,我与父皇及众臣们不同……我倒觉得慕央武士的作法才是正确的。」她明了他忖度起自己为何会做出不属於自身立场举动的理由,於是当他正揣摩着该如何再度提问意图何在之时,则率先吐露心腹地阐释着。
「但我徒是一名公主,实在无法干政议事。」
语落之时,他恍若望见少女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
先姑且不论那番话是真是假,他只知道:只要当眼前之人是公主的身分一天,他便一天陷於深渊之中。
「呐……话说回来,你冒死闯入宫中又有何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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