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打开收纳箱，五颜六色的纸飞机映入唐依宁澄澈的眼眸中，她淡淡一笑，将今天收到的纸飞机轻轻放入。
双手抱膝，她蹲坐在收纳箱边，原本上扬的嘴角渐渐垂下，幽黑的瞳里闪着复杂的情绪；脑海里回放着纸飞机浅短的温暖、李哲翊话语间的冷漠……
其实，她觉得自己特别混蛋。
一面期待着匿名的纸飞机、一面对着李哲翊有心动的感觉……
她站起身，往柔软的床上躺去，将自己不着痕迹地包裹在被海中。她吸了吸鼻子，黑暗里的眼神变得迷蒙。
她其实真的不知道，自己对李哲翊到底是不是喜欢？
只知道，当她发现李哲翊的眼里住着别的人时，她一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心脏，俨然被人紧紧揪住，又重重抛下。
她歛下眼皮，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恋爱什麽的，烦死了……」
***
拿着新收到的纸飞机，唐依宁微微皱眉，这…是什麽意思？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麽表达…Iloveyouandthat’sallIreallyknow.』
记得後面那句英文，是泰勒丝的Lovestory歌词。可是…她不懂对方想传达什麽，完全不懂。
看着那秀美的字迹，唐依宁默默沉思，总觉得这是找到对方是谁的重大线索。
「啊！该不会是……」
「依宁！班导找你！」
「欸？哦，好，我马上去。」将纸飞机悄悄丢入口袋中，唐依宁便匆匆离开教室。
不远处，杨宇辰倚在树边，任由薰风吹乱发丝。眼睛望向班上的教室，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唐依宁；从她端详起纸飞机到急忙离去的背影。
杨宇辰垂下头，棕红色的眸透着淡淡惆怅。
「杨宇辰。」
闻声，他倏地抬起头，「哦，是你啊。」
只见李哲翊抱着一颗篮球，挑眉道，「要不要打一场？」
运动鞋摩擦过球场的地板，发出「嘎吱」的声响；李哲翊右手一伸，抢过杨宇辰的球，身子轻轻一跃──
「匡啷！」灌篮进球。
「呼…呼……」双手撑地，透明的汗珠自李哲翊额角滑落，「我们，好久没这样打球了。」
「嗯…不过…你干嘛这麽拚命？」杨宇辰侧过脸，喘着气问。
「因为……」李哲翊稍稍停顿，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坚定，「想赢你。各方面，都想。」
杨宇辰愣了愣，但随即回过神，轻笑道，「你，从来就没输过啊。」
李哲翊勾了勾嘴角，忽然话锋一转，「你喜欢她吧？」
「……谁？」
「别装傻。」李哲翊一脸正经，「你喜欢唐依宁吧。」
杨宇辰浅浅一笑，「是又怎样？」
「抱歉啊，都快毕业了，还让你帮这麽多忙。」
「没关系啦，老师。」唐依宁微笑道。
「谢谢你喔。啊，对了，这是班上的英文作文，我改好了，帮我发还给同学们吧。」
「嗯，好。」抱起一叠稿纸，唐依宁向老师点头示意後，便离开教职员室。
唐依宁望着走廊间的窗，无神地漫步，透明的窗映照出无数抹和她擦肩而过的身影……忽然，她愣愣地停下脚步。
「……该不会？不可能、不可能！唐依宁，你别想太多了！」她轻拍自己的头，脸颊上的绯色映在窗上的玻璃中，格外清晰。
她摇了摇头，欲迈步向前，「啊……！」
一阵风迎面拂来，纸张落地的沙沙声此起彼落。唐依宁蹲下身，将它们一一捡起。
『……Iloveyouandthat’sallIreallyknow.』
一行字句倏然跃进她的视线，那熟悉的字迹另她一瞬间愣神了……只觉得走廊间充斥着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慌张地拿出口袋中的纸飞机对照，她倒吸一口气，眼神迟疑地移向姓名栏──3年15班……
……杨宇辰。
「是又怎样？」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神色自若地回应，李哲翊顿了顿，才轻声道，「即使是兄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喔？」
闻言，杨宇辰只是轻扬唇角，微笑，久久不发一语。在晚霞映照下，他的笑容闪烁着淡淡光芒，似乎显得有些不真实。
见他好像没有回话的打算，李哲翊拾起一旁的书包，「不早了，回去吧。」
转过身子，李哲翊朝着校门口走去。然而，背後的声音乘着风，传进耳里……
「李哲翊，我不会再输给你了。各方面，都是。」
树木上，知了的鸣唧声，宏亮而坚定。
***
「大家都到齐了吧？那麽，我们出发！」
坐在前往平溪的火车上，唐依宁静静地望着窗外变换的景色，思绪恍惚。
这是最後一次了吧？全班同学加上班导，四十二个人一起出游。
高三这一年来，填满时间和回忆的，除了读书就是考试。每个人都在忙着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因而，没听见越来越清晰的，离别的脚步声。
「依宁、依宁，要不要放天灯？」
「嗯？不用了啦，你们放就好。」
「咦…？这怎麽行！走啦、走啦！」
唐依宁就这麽被拉到铁轨旁卖天灯的小店舖，这才发现班上的人几乎都聚集在这里。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低着头认真在天灯上写下愿望的杨宇辰。
唐依宁刻意忽视了，心头稍纵即逝的一颤。
「依宁，这边。」
「啊，好。」
似乎是听见了唐依宁的名字，杨宇辰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凝视自己在天灯上的字迹……
『希望你喜欢我。』
看着这句话，杨宇辰轻轻摇了摇头，拾笔涂改。
『希望你幸福。』
缓缓抬起头，杨宇辰再次望向唐依宁，眼神里写满了坚定。
「唐依宁！」
「…啊？」回过头，唐依宁的表情有些迟疑。
「我有点事想问你，单独谈谈吧。」他的声调毫无起伏，一脸淡然。
站在平溪老街上方的小山坡，唐依宁有些踌躇不安。右耳不断传来杨宇辰沉默间的鼻息声，这令她更加紧张。
「那个……」她终是忍不住开口，不料，却被硬生生打断。
「你有喜欢的人吗？」
「欸？！怎麽突然……？」唐依宁顿时语塞。
「就问问啊。有吗？」杨宇辰忽然面向她，音调提高又问了一次。
这让唐依宁害怕地闪躲他的视线，眼神飘忽不定……半倘，她才唯唯诺诺地低声道：「……纸飞机……」
「啊？什麽？」杨宇辰满脸疑惑。
见状，唐依宁便将纸飞机和英文作文的事向他娓娓道来。
「哦。那作文…是李哲翊跟我打赌输了，帮我写的。」杨宇辰轻描淡写地回应，「纸飞机，是他写的吧。」
「怎、怎麽可能…啊？」唐依宁震惊得瞪圆了眼。
「为什麽不可能？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可是……他一直都很冷漠。」唐依宁顿了顿，「你今天…也变得好冷漠。」
闻言，杨宇辰抬起头仰望蓝得令人忧郁的苍穹，轻笑道，「对情敌，不需要热情吧？」
「咦？」
「我，喜欢李哲翊。」
这下，唐依宁的眼睁得更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