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後，雨音填好表格，和表示要和她走一段路的季诗诗一起下了两层楼，把那张申请表交给了经理，这才离开了学校。
其实她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她从前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一下子就被邀请进校队，多少会招人非议。但季诗诗不知为何对这表现出非同寻常的执着，一再跟她说要把握机会，语气也是难得的强硬。被再三劝说後，向来没什麽主见的雨音也就答应了。
「你一定很奇怪吧？明明就不关我的事，为什麽要这麽坚持？」越过校门，季诗诗率先打破了她们中间围绕已久的寂静。
「……一点点。」她承认。
虽然转学到西陆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日子以来她也注意到了，虽然季诗诗在班中担任着「班长」这样的领导性角色，但她的行事作风一向是温和派的，就连教训那些顽皮男生时语气也不会很重，却总是莫名地让人折服。
这样的季诗诗，在这次事件上，确实显得有点过份强势了。
季诗诗听了她的答案倒也不意外，但显然有些不自在。又刻意拨了下头发，这才接续说了下去，「其实……这跟蓝宇谦学长有点关系。」
乍听这个名字，雨音忽地想起了下午时同学讨论里的部份内容。
『说起来，虽然司徒学长在田径队的地位很高，但蓝学长毕竟是副队长，如果他反对的话怎麽办？』
『切，不过就是副队长，有什麽资格反对啊？教练OK他也不能怎样啊。』
『话可不是这麽说，班长那时不是也……』
当时话题很快就被转移了，直到现在季诗诗自己提出，她才想起这回事来。
也或许，她忘记这件事的原因还有一个。从开学以来就一直照顾着自己、且也深受同学爱戴的季诗诗，竟然会有人为难她，这实在太难让人信服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季诗诗。
「其实在开学的时候，我也曾经申请加入田径队。」
「咦？」雨音难掩诧异，「所以诗诗也是田径队成员？」
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半晌，雨音才不敢置信地摇头。
不管横看、竖看、侧看、倒着看，季诗诗都不像是会和「田径」扯上关系的人！
「不是这样。」季诗诗见了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摆了摆手，「我是申请当经理的。我自己的体质并不适合跑步，但那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如果自己无法实现的话，那至少看着别人实现也好。」
那为什麽会和蓝宇谦扯上关系？
这个问题，她并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看见了，季诗诗脸上难堪的笑。
「那时候的我和蓝学长有点……误会，他以副队长的身份拒绝了我的申请。」
雨音听完，默默点了点头，却没有表示什麽。
她很喜欢季诗诗，但对於她的解释，她却无法完全取信。至少季诗诗对蓝宇谦的形容，她就不敢苟同了。
虽然蓝宇谦一再以冷漠为壁挡在他们中间，言语间也多有刺伤，但她怎麽也不愿相信，那个和司徒建韦有着相似身影的男生，会是那样的一个人。
而且，真正的梦想，真的是那样子的吗？
***
回到家，父母理所当然地还没回来。
把皮鞋放进鞋柜里，不经意间看到旁边那双码数较大的拖鞋，雨音一怔，忽地想起了什麽。
季诗诗的话还言犹在耳，虽然对於事情的前因後果还有所怀疑，但至少班上同学的话也证明了这件事确实发生过。根据他们现在剑拔弩张的关系，她的申请十之八九会和季诗诗落得一样的下场。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似乎、大概、应该，跟她的「哥哥」报备一下？
想到他面对自己时，那不能更明显的反感，雨音苦笑。
至少不能让这段已经不怎麽样的关系再恶化下去吧……
暗叹口气，她换上拖鞋，正想回房思考一下怎样说才不会让事情演化得太糟糕，开锁的声音却猝不及防地从身後传来。她一惊，霍地回头看过去，正好和进门的宇谦对上了视线。
相隔一个星期，两人终於再度见面。
是的，虽然身在同一屋檐下，甚至念的学校都是同一间，但自从运动场那天以後，他们再也没见过对方。从父母口中得知宇谦有晨跑的习惯，她於是提早了起床时间，准备好早餐再躲回房间──当然，她总是不忘在桌上放一份他的早餐，只是他从来没领情过。
即使是晚上，他不是在外面吃了再回来，就是半夜再到厨房找剩菜，而且吃的还是庄蝶儿弄的菜，至於她烹制的，他一次都没有碰过。
以上种种表现，让她即使没见到他，也无比清晰地明白，他对她的厌恶从未退减一分一毫；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实在是不能更糟糕的事。
没注意到她风起云涌的内心活动，宇谦进门时愣了一下，然後再也没别的反应，换下鞋子，越过她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她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的身影，在擦身而过那一刻，看着他漠然的侧脸，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对他喊了出声：
「那、那那个，我有话想跟你说！」
宇谦停下来，转过身来看她。虽然还是一语不发，但这已经出乎她意料之外了，要知道，在吼出那句话的同时，她都预估他会无视了！
因为宇谦意外的回应，雨音有那麽一秒的愣然，但也迅知道机不可失，连忙把自己叫住他的目的急促说明了一遍，中间甚至还不带断气：
「我今天提交了田径队的入队申请星期六会去考核以後可能会变成你的队友！」
连珠炮一样说完一长串话，几乎毫无条理可言，雨音喘了口气，再度抬头之际，神色也带上了几分不安。
相较雨音的忐忑，宇谦显然冷静得多，甚至可说是冷静得过份了。听完她落落长的自白，他就回了一个字。是的，一个字，不多不少一个单音阶。
「喔。」
雨音眨眨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对方说完就没再理会她，再度转了回去。直到听到房门被砰地关上，她才霍然回神。
「这是……无所谓的意思？」
才刚关上门，连书包都还没放下，手机就异常急切地响了起来。宇谦从裤袋掏出手机，毫不意外地在屏幕上看到了司徒的名字。
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下，司徒活泼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唷，谦少～猜一下我现在在哪？」
「我挂了。」
「喂喂喂！等一下！我马上就进入正题！真是的，开点玩笑不行喔……」小声地抱怨了几句，司徒的语气才终於正经起来，「我现在跟经理在一起，刚刚收到学妹的申请单了，我先给你提个醒，以後可别反应过度啊。」
「……」他静默了一会儿，最後还是回了个和刚刚如出一辙的单音阶：
「喔。」
电话那端的司徒还在碎碎念，但他的心思早就不在那上头了。拿着手机躺倒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蓝眸里一片流光溢转，流淌着没有人懂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