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仙、小半仙！快救人呐…」
孟娃被白无常揣着回房，正动也不动的赖在床上装死，就被慌乱的拍门声给惊得跳了起来。
「来了来了。」她赶紧下床开了门，探出小脑袋，「红鸳姐姐，怎麽啦？」
「小姐这几日都没什麽精神，今日更是睡了一整日，我便给小姐熬了些粥，想让她吃些再睡，怎知叫了好半天都叫不醒呢…老爷让我来请你过去看看。」来人是杨雁心的丫鬟，见她开了门便急急忙忙的拽过她，就朝杨雁心房间飞奔而去。
红鸳手劲奇大，好似拎着枝扫把似的一点也不费力，待她两脚站定已是杨雁心床前。
孟娃盯着眼前气若游丝的人儿，几乎要认不出那人是温婉娇美的杨雁心。
她眼下蕴着浓愁的黑晕是清丽脸庞上唯一颜色，就这麽静静的躺在床上，宛若个没有生命的陶土娃娃，灰扑扑的毫无生气。
「小半仙，俺家闺女是不是遇到什麽你说的大劫啊？快救救她！」护女心切的杨老爷焦急嚷嚷。
「都是些蠢才。」隐身在後黑无常一撇唇，「这女人摆明了是积郁成疾，病了不去请大夫，找你这假半仙有什麽用。」
他话说的轻蔑，显然忘了自己正是装神弄鬼的幕後黑手。
「积郁成疾…」孟娃轻声重覆，喃喃自语，「是我害的吗？」
她目光不移，想起明明几日前她还漾着轻浅笑意倚在杨二郎怀中，眼眶红了。
「都怪我、都怪我。」孟娃猛然站起，伸手去取梳妆台的发簪，毫不犹豫的划破白嫩掌心，将伤口凑上她的唇瓣。
杨雁心的唇沾上她的鲜血，成了苍白脸蛋上突兀的色彩，一时竟有些病态的妖艳感。
众人皆不解她的举动，只是屏息等待，又过了好半晌，榻上之人长睫才微微颤动。
「孟娃、爹？我怎麽了？」杨雁心向来清润的嗓音沙哑，眼神仍空洞迷离。
「宝贝闺女，你可要吓坏爹了！你就这麽不省人事的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了邪还是咋的，还好小半仙道行高深，把你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杨老爷也不管自己一家之主的身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没事的，只是雁心姐姐这阵子体弱，教孤魂野鬼趁虚而入，我已经把他驱走了，接下来好好调养便是。」孟娃顺着杨老爷的话接了下去，轻描淡写的带过。
「是吗，那何必救我呢？」杨雁心幽幽低语。
打从清醒，她目光就落在一脸漠然的杨二郎身上不肯再移开，见他避嫌的站在房内的最角落，眉间心上全蒙了尘，「这日子活下去了也没意思，若那游魂喜欢，这躯壳给了它又何妨，也胜过我这般行屍走肉…」
「呸呸呸！你说这什麽晦气的话，你是爹的心头肉啊，喜欢什麽爹还不给你弄来，就算是天上的月，爹也让二郎神的哮天犬给你咬下来。」哪里容得自己宝贝女儿这般失落，杨老爷喳呼着。
听见那两字，杨雁心心中一动，吞吞吐吐了起来，「爹…实不相瞒，我和二郎…」
她还犹豫着措辞，却让杨二郎截去了下文。
「老爷，小姐身体还弱着呢，有什麽话改天再说吧。」他恭敬说着，声音却没有起伏。
「也是。」杨老爷点头如捣蒜，「宝贝心肝啊，你好好歇息，爹不吵你。」
见状，她垂下了眼，未完的残语全化成了苦，硬生生的哽在喉头，只能轻轻应了声。
为了这件事折腾了许久，又被忧女心切的杨老爷缠着要给杨府驱邪，待孟娃回到房内已是深夜。
孟娃当真倦极，但头还没沾枕，就被黑无常一把揪住了辫。
「你是傻子吗？」他冷声，「非亲非故的，值得你自损血肉去救她？」
「神农爷爷说过我们的蔘液能治百病，我就想…」她嗫嚅。
「那也该是用在垂危之人，杨雁心不过是这几日心胸烦闷、食不下咽，寻常大夫开些温补的药材调养就好，更何况要取蔘液多的是办法，你洒几滴眼泪便罢，甚至吐口痰别人也当做是仙丹，你又何苦伤了自己。」白无常也摇了摇头，摊开她掌心，指尖的仙术尚未凝聚，却被她抽回了手。
「反正我就是笨嘛！笨到想不到其它法子、也笨到说溜了嘴。」她粉拳紧握，明明手上的伤口抽痛仍不肯放，「都怪我，不然雁心姐姐和二郎神现在还好好的…」
「知道自己笨就好！」黑无常沉下脸斥喝，硬拉过她的手，一根根扳开手指替她疗伤，「你以为留着这伤就能赎一些罪吗？简直蠢得无药可救！」
被他说中了心事，她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豆大的泪珠却啪搭啪搭的落在床上。
黑无常冷着脸不说话，白无常却是最见不得女人哭，实在忍不下去了，搂起她不住哄着：「好了好了，好孟娃不哭，无咎这人就是这样，面恶嘴也恶，别把他的话往心上去，我们俩一个鼻孔出气，排挤他！」
黑无常早就习惯了他的重色轻友，哼也不哼一声，长腿一跨，面色不豫的打开门：「要就进来，不然就滚！少杵着惹人心烦。」
门外正是神情莫测的杨二郎，见门突然打开他也不惊，只是沉着脸盯着泪涟涟的孟娃。
黑无常见他仍不动，不耐的甩上门，杨二郎这才伸手挡住了门板。
「我有事找你帮忙…」他声音粗哑，像是下了什麽重大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