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左右，三人顺利地找到了尾羽所说的城镇，从远处看过去真的是一阶阶拾级而上的农地。
收割季已过，因此没有作物可以采收，为了让耕地休息，也没有再种植任何农作物，使难得的梯田看去一片荒芜。
紫苑向来来往往的行人搭话，打听与马戏团有关的消息，果然有个马戏团驻紮在小镇另一头的郊外，而这大约是几周前发生的事。条件与时间都吻合，能在这找到人鱼姐妹的机率非常大。
「先去那里看看吧？说不定现在还有表演。」紫苑对着特雷特询问，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特雷特才算是他所服膺的人。
但特雷特却转头徵询沃尔的意见。「要现在去看看吗？」
「（嗯，时间分秒必争，能早一步带她们回去，就能提早救出尾羽。）」
紫苑服从的对象是魔王，而魔王不该有任何一个顺服的对象，如今他却对自己的天敌百般顺从，这番情景让紫苑身为魔族的骄傲很不是滋味。
「来唷来唷！想看珍禽异兽就来这里，桑莫瑞马戏团里绝对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奇表演！」几名小丑在马戏团大门两旁，用夸张滑稽的动作迎接客人们的到来，敞开的大门前陆陆续续涌进人潮。
马戏团的帐篷有三层楼高，五彩篷顶与帐篷周围，綑绑着一束束彩色气球，确实能吸引孩子们的目光，夕阳暮色下没有让马戏团感染半丝寂寥。珍禽异兽也许指的就是人鱼，於是三人便买了票跟着人群进入马戏团。
等观众纷纷就座之後，表演便拉开了序幕。炮弹飞人、空中秋千、驯服狮子、软骨人、大力士、小丑闹场，不外乎都是些常见的表演，可以说是无趣到了无新意的地步。
很快的，观众们也开始觉得无趣，鼓噪着要看更刺激的演出，有的孩子甚至拿手中的爆米花丢向舞台中央。
主持人赶忙跑出来安抚：「压轴才正要开始，现在就让我们的台柱登场！」
一下子，灯光全被熄灭，人们有些惶然地发出惊呼。从黑暗中响起了轻灵悦耳的美妙歌声，聚光灯啪一声，打亮在舞台中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圆盘型透明水缸，两条美丽的女性人鱼慵懒地趴卧在圆缸边上。赤裸上身，朱红色的鱼尾在水中轻摆，沾了水的长发湿淋淋地垂挂在双峰上，头上各带着一顶小小的珍珠额冠。
其中一条人鱼唱着高昂拔尖的轻快曲调，另一条人鱼便唱和较低沉的音符，歌声缭绕在整个马戏团，所有人都屏息聆听这美妙动人的合音。
「（就是她们了吧。）」沃尔在一片昏暗中开口询问，才想起自己即使说了话也无法发出声音。
特雷特的窃听魔法并不是随时都有用，条件是必须看见说话者的唇型才会产生效果，而在一片黑暗当中，特雷特自然不可能会注意到沃尔在说话。
到现在才觉得有股怅然的失落感，没想到身旁的特雷特却忽然回答他道：「嗯，表演结束後就立刻去找她们吧。」
「（咦，你有注意到我在说话？）」沃尔很惊讶在这麽昏暗的地方，特雷特竟然能够一字不漏地接收到他的唇语。
「那是当然的。」特雷特浅笑轻声说道。
「（谢谢，让你费心了。）」以为是因为现在失去了声音，特雷特才这麽关注他，一想到这沃尔就觉得自己给对方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客气什麽啊，不过没有声音的确很不方便。」特雷特单手胡乱揉了揉沃尔的头，沃尔低着头用唇语再次说了声谢谢。
表演结束後，沃尔就直奔马戏团後台，其余两人跟在勇者身後像个随从似的。这让紫苑非常不满，但是魔王既然追在他身後，那麽自己也只能跟随在魔王之後。
「你们刚才在对话吗？」紫苑对特雷特问，後者只回了个肯定的单音节，一如魔王陛下在魔王城里的作风。
「在那麽昏暗的地方？」
「嗯。」
魔王近乎忠心地顺服於勇者，这对紫苑而言真的是难以忍受，可惜紫苑也只能乖乖吞下满腹的埋怨。知道特雷特向来对追根究柢的询问很反感，所以就不再继续问下去，再问也只会让自己更加无所适从。
後台是一大片空地，许多道具、杂物都堆在这里。表演者和工作人员分别在自己的小帐棚里休息，表演动物则被关在空地中央的大笼子中。在较靠角落的地方，有一个长方型的深缸，两条美人鱼在水中互相嬉戏着。
这两条人鱼是马戏团最赚钱的生财器具，虽然无人看守，但也不可能让陌生人随便靠近，因此三人悄悄移动，特雷特走在殿後，负责施下隐形魔法，让四周的人无法察觉他们。
使用魔法时，特雷特忽觉视线一黑，强烈的晕眩感向他袭来，不过立刻就恢复了。对此他完全不以为意，也懒得追究自己身上反常的现象，反正魔王全身上下最挂保证的就是这副不死之躯，再怎麽样都不会要命。
沃尔来到她们面前，对人鱼姐妹打了个招呼，开始用唇语向她们对话。
「（你们好，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人鱼姐妹看到沃尔，双双瞠大了水灵灵的美目，一搭一唱说道：
「姐姐，那个人类没有声音呢！」「好奇怪喔！嘻嘻。」
「他在说什麽呢？妹妹。」「听不到啊，姐姐。」
人鱼姐妹嘲笑般地在深缸中转圈嘻笑着，不过似乎很清楚沃尔在说什麽，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我是说……）」沃尔正要再说一次，特雷特却猛地搥向鱼缸，缸中的水因此四溢而出。
「呀啊！」「咿啊！」她们花容失色地在水中惊叫乱窜。
「你们是镜湖里的人鱼吧？」特雷特手撑在鱼缸上，眼神直射向两条人鱼。
「好可怕的魔族喔。」「好暴力的魔族呀。」
「回答我。」特雷特命令道。
「（特雷特，别这麽粗暴。）」沃尔将支着深缸的手拉开，用严厉的表情看着特雷特。
「不能说话的人类是个好人耶。」「原来是个好人呢。」
特雷特无奈收回手，将视线投向紫苑，示意要他接手，紫苑恭敬地点头回应。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美丽的女性，请问你们是从镜湖来的人鱼吧？」紫苑放低姿态，带着笑容彬彬有礼地问。
「是又怎麽样？」「不是又怎麽样？」人鱼姐妹在水缸中悠游轮转，边回覆紫苑。看她们从容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被强迫关在马戏团里，反而还相当适应马戏团的生活。
「我再说一次，请你们回答我。」紫苑笑着又问了一次，指尖上萤紫色的电流闪烁，充满威胁的意味，人鱼姐妹也警戒得竖起眉，身体缓缓潜入水中。
这时，一名男子从远处跑来，甩着棍棒喝斥着将三人赶走：「你们是谁！这里一般观众是不能进来的，快给我离开那里！」。
特雷特蹙了下眉，他刚才明明有下隐形魔法，怎麽可能会被人看见，效力不该这麽快就消失才对。
「先生，我们接受委托来寻找人鱼，因为质疑这两条人鱼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标，所以来做个确认。」紫苑上前一步先发制人。
「人鱼是马戏团一开始就有的，你们其实是想抢走她们的匪徒吧！来人啊，这里有强盗，马戏团里有强盗啊！」
「竟然被当成强盗啊？」紫苑挑着眉道。
「（总之只能先走再说。）」
马戏团里的成员们纷纷跑出来查看，一下子聚集了人群，那名男子看来是个不讲理，戒心过重的人，沃尔一行人只好先撤退再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轩然大波。
特雷特猛地揽住沃尔的腰，将他拉向自己，并同时用斗篷将他护入怀中。紫苑冷瞥了眼，边朝周围扬手一划，四周瞬间卷起了剧烈风沙。人们被如同细针的沙尘刺得睁不开眼，等到小风暴停息後，三个人影早就消失在原地。
「你们没事吧？」那名男子焦急地冲到鱼缸边问。
他的外貌有着因劳累而苍老的痕迹，因此看起来像个颇有年纪的大叔，殊不知他只是个稍微超出适婚年龄的单身小夥子。
「没事啊。」「没事喔。」
人鱼姐妹边回答边将水中的沙子捞出鱼缸，一点也不在意刚才的突发事件，一会儿又开始嘻戏起来。
「没事就好。」男子舒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盯着人鱼半晌，之後就默默离去。
夜幕低垂，满空的耀星逐一浮现於夜色的布幔上，三人便找了间离马戏团不远的旅馆投宿。
「老板，三个房间。」说话的人是紫苑，他靠在柜台前，顺便向店家索取几本书，紫苑也很少需要睡眠，因此出外旅行下榻旅馆时，他都会随意地借几本书来看。
鲜少有喜爱阅读的魔族，这点曾让紫苑感到相当自卑，但是自从他听说魔王陛下曾经花了十年把自己关在书库中不间断地阅读後，他便再也没这麽想过。虽然这件事只有丽王一个人见证过，可信度不知道该算高还是低。
「啊、两间就好。」特雷特意有所指朝沃尔笑了下，後者只无奈地叹口气。
自从在遇到洛妃索的城镇开始，两人就几乎是住同一个房间，主要的原因是能省钱，基於现实的考量，最後沃尔也妥协了。
紫苑并不知道这件事，以为魔王只租两个房间，是打算和身为辅佐官，同时又是熟识的自己共用，於是欣然接受。领了房门钥匙走到楼上，沃尔随意抽了一支钥匙，对照上面的门号打开房门进入，特雷特则跟着沃尔走进去。
紫苑连忙唤：「特雷特，是这间。」
「？」沃尔好奇地探出头，以为紫苑发现了什麽。
「那间怎麽了？」特雷特也不解地问。
「你不是要跟我用同一间吗？」这下换紫苑错愕了。首先他抵死不信魔王会选择人类勇者，而不和自己信任的部下同房，除非他是想暗杀勇者。可惜魔王的常理，应该说，正常魔族的常理完全不适合用在特雷特身上。
「当然不是，我和沃尔一间，你自己一间。」特雷特理所当然地回答。
魔王陛下超乎魔族常理以及极致自我的个性，紫苑都不是第一天见识，也绝对不可能是最後一次，但还是在心中感到相当不满。他顿时感觉自己像傻子一样，索性甩上门进入房间。
沃尔和特雷特也进入他们的房间，将行李找了个地方放置，顺便打开窗户让房间通风。简便的房内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两个矮柜、一对桌椅、几样简单的布置，桌上还放了个碍眼的空花瓶。
「（待会就下去吃晚餐吧。）」沃尔脱下枯叶色的风衣，然而特雷特却站着没有动静。
「（怎麽了？）」想起自己现在是哑巴，就算叫唤也没有用，沃尔走到他面前，正要从下方探视特雷特隐藏在斗篷下的表情时，特雷特竟毫无预警地向前栽倒在沃尔身上。沃尔吓了一大跳，惊慌地连忙撑住特雷特。
「（特雷特、特雷特。）」他的样子很反常，沃尔不停叫唤着特雷特的名字，但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好换使劲摇晃特雷特的肩膀，幸好才过了一会，特雷特就回过神清醒。自己站稳後，手支着额头按揉眉间，并安抚沃尔：「抱歉吓到你了，刚才好像突然很困。」
「（快到床上去睡，我不会吵你的，床今天就让给你。）」
沃尔将勉强算是清醒的特雷特拖到床边，拉开他的斗篷，斗篷下隐藏的是旅行至今都从未见过的倦容。特雷特眼睑疲惫地阖上，脸色有点苍白，身子一坐到床上就整个无力地靠倒在床头。
沃尔迳自将特雷特的斗篷脱掉，再将他身上的皮革腰带都解下，过程中特雷特竟一点反应也没有，果真是累坏了。
「（特雷特没事吧？）」第一次见到这麽疲倦的特雷特，沃尔担忧低语道，当然，他这句话并没有打算说给谁听，只是他自言自语罢了。
「没事，我想大概是今天一直发脾气造成的。」充满困意的磁性嗓音沉沉地回应，特雷特还不肯睡，顽强地在抵抗睡意入侵。。
「（还不快睡！）」沃尔原本正要离开床边，发现特雷特还没睡，便立刻折回来。他学上次特雷特的动作，将手覆盖住特雷特的双眼。
『体温不高，魔族都是这样吗？』沃尔不禁在心中疑惑。
今天在人鱼皇宫时，特雷特很罕见地绷着一张脸，说话也阴狠不饶人，全身都带着凝重的杀气。虽然他不清楚特雷特生气的原因是什麽，但十之八九和自己、尾羽惹出来的麻烦有关，尽管这一切只能算是意外，沃尔还是很自责。
「无论如何都要拿回声音，那小鬼我不想管，但那是你的的声音，谁都没有权力夺走……你也一样。」特雷特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一段话，沃尔大概听懂前面他所说的，但是最後一句「你也一样」却让他不太能理解。
谁都没有权力夺走你的声音，你也一样。意思是沃尔自己也不能夺走自己的声音？
『好像不太对？』沃尔将疑问吞回肚里，特雷特这次终於真的入睡，他不希望打扰到特雷特，打算自己下楼去吃饭。
一打开房门，紫红色长发的俊美魔族正双手抱胸倚着墙，一副早已在等待沃尔走出房间的样子。
「特雷特呢？」
「（他似乎很困，正在睡觉。）」沃尔轻轻将门关上。
「困？睡觉？算了，我有话要跟你说，请进来我房间。」魔王毕竟算不上是真的生物，而是一种力量聚合後的「仿生命体」，身体状况很容易受情绪影响，这是紫苑和特雷特相处近百年来的观察发现，虽然那样的现象很少发生。
沃尔点头走进紫苑的房间，一进入，紫苑便立刻关上门，他没请沃尔坐下，而是让他站在门边，对他直言道：「你还打算和特雷特旅行多久？」
紫苑并不知道特雷特打算带着沃尔去魔王城的事，也不知道两人旅行的目的，这些他无权干涉或过问，也没打算追究，他只想知道魔王陛下到底何时才愿意结束这场名叫「旅行」的游戏。还需要多久，魔王才会对这个人类勇者感到厌倦，杀了他後，回到属於魔族骄傲的那个魔王身分。
紫苑的态度咄咄逼人，虽然口气恭敬，但眼神却充满了藐视与厌烦。他讨厌勇者，更讨厌霸占着魔王的人类，这一点不论是哪个魔族，肯定都会和紫苑有相同的想法。
「不需要给我答案，我只是来告诉你，你们的旅程不会再持续多久。」
「（什麽意思。）」沃尔看出紫苑不友善的态度，所以他更必须问清楚。
但紫苑没有看着沃尔，刻意不想去读沃尔的唇语，他自顾自说下去：
「或许你愿意和他旅行，是出自於想讨个便利或强力护盾，但你找错人了。特雷特对魔族来说，算是很高地位的存在，你应该也知道他的力量与众不同，魔族本来自尊心就很强，即使是契约魔族也不会轻易任人使唤。在我看来，特雷特却像是被逼着屈就於你这种人类之下，虽然我不清楚原因，不过相信他很快就会无法适应。」
「我只是给你个忠告，别认为魔族和人类一样，我们无法理解太复杂的感情或是什麽友谊、爱恋那样无聊的东西。特别是对特雷特，只要他觉得无趣，对方下一秒就会成为一个杀之无谓的存在。」
紫苑稍微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强行带走特雷特或要你离开，旅行是你们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我想说的就是这样，可以请你出去了，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用餐的时间。」
「（为什麽突然对我说这些？）」他站在紫苑面前，耿耿直视着他。
紫苑明示对沃尔不满，话语中带着想将他驱离特雷特的隐意，若是如此，沃尔就不能在此退缩。
「站在魔族的立场，或者该说，以特雷特友人的角度，看到你今天给他添了偌多麻烦，却没见到你任何自省的态度，因此让我必须对你提出一点警示。」紫苑开门做出请的手势。
沃尔突然间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护的话，他这次没有再逗留，默默地离开紫苑的房间，独自走到楼下。
房内，特雷特眯着沉重的眼皮仰视天花板，直到走廊上的脚步声渐远，他才再次闭上疲困的眼睛陷入沉睡。
自己一个人坐在旅店的酒吧角落，周围的人们已经喝得烂醉，沃尔呆坐着把玩桌上满满一瓶的啤酒。酒不是他点的，而是吧台旁一个醉醺醺的大叔，看沃尔独自在角落坐了很久，出自於一份同情而请的，那名大叔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所以沃尔决定自己付这瓶酒的钱。
他突然不敢回到楼上的房间，紫苑所说的话不断回响着，自己被那番话给重重地打击了。
紫苑话中意思是，他认为沃尔只会给特雷特带来麻烦，原因是人类与魔族之间那鸿沟般的巨大差异。魔族和人类的行事风格相差甚远，很多事情魔族可以依靠魔法或暴力来解决，他们不需要去顾虑任何道德、人性的束缚；但反观人类却往往偏向矫揉造作的表面和平，就像今天的人鱼事件。或许靠特雷特大闹湖底，就能让事情顺利落幕。沃尔不会失去声音，尾羽不会被拘留在湖里，他们甚至不用特地跑来这个城镇找人鱼，再把她们带回去。
绕了一大段远路，选择最累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因此才让特雷特这麽疲倦，累得直接昏倒，紫苑所说的可能就是指这个，他不认同沃尔的处事风格。
『特雷特……应该还在睡吧？』
不想回去，还不想面对他。沃尔再次看着手上的啤酒瓶，他还不想去面对这些事实：他对特雷特来说是个累赘，以及人类与魔族之间，天生就有无法跨越的藩篱。
沃尔从半夜回房间後，就一直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直到天亮。氤氲中的晨曦从窗外飘渲进室内，特雷特依旧沉沉地睡着，均匀的呼吸声轻浅而缓慢。
沃尔不敢出声、不敢靠近，连查看特雷特的脸都不敢。烦心的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思考了很久，思考到无法阖眼，却越陷越深，紫苑说的话彷佛泥沼般，一点一点将他向下吞没。他所说的并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人类和魔族确实有很大的差异，要一起长期旅行恐怕是件困难的事。沃尔也未曾听说有契约魔族和人类共同旅行的传闻。即使是契约魔族，到底也还是魔族；即使喜欢人类，也无法整天和人类腻在一起，甚至不可能会去遵守人类的什麽道德观念。魔族想杀就杀，说摧毁就摧毁，做魔族所能做到的任何事，自己的能力惹不起的对象他们就绝对不会往前送死，他们所拥有的能力，就是他们的最高教条。
昨天当特雷特用力搥向水缸时，沃尔强硬地阻止了他，而他也很顺从地停下攻击，特雷特明明可以不理会沃尔的劝阻。
『这麽说来，反常的是特雷特？』
心中还是没有一个答案，他将左手举至额头，无名指与小指有点冰凉。
『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是现在面对的是人鱼的问题。』
沃尔将肺里的气一口吐出，穿上风衣独自走了出去。
『总之，先解决掉现在的问题吧。』
到最後，他还是没有勇气看特雷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