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不知道这两人本名，只知道偶尔跟她们结伴来Bitter&Sweet的朋友们都这样唤她们。
小叶跟麻雀。
大多数时刻，她们俩会结伴坐在梁柱下头的墙角。
「我记得她们欸！」米弈甯说着，低下头在脑中仔细搜索，「在我…我回来之前都蛮常看到她们。」在她第一次离开Bitter&Sweet之前。
李辰望着米弈甯尴尬的神情笑，知道那事件对小米而言还是太大的污点，要轻描淡写地带过恐怕太有难度。
还好，女孩会挂心的，表示她在乎。
能够让女孩这样在意，让李辰感觉是生命中少有的成就，偶尔这样拐弯抹角的连番推想，李辰都会忍不住暗自骄傲，总要假装低头找咖啡豆、或是开冰箱好遮掩自己的窃笑。
时间会涤尽那些暗淡的情节，而未来要用更多美好去填。
「欸！辰，你看她们…」米弈甯低下声量，露出一种淘气的眼光，「她们是不是…嗯…」明显地想要探听八卦。
麻雀是娇小的女孩，白皙的肌肤、黑长的发、小巧的脸蛋、清秀的五官，还有双漂亮的眼，会让人想起朝露的那般清新明亮；小叶身高不高、但比例挺好，蓄短发，浏海下头那浓而深褐的眉搭配她圆亮的眼看上去真有点慑人的好看，她不是那种介於正中的阳刚，但却也能完美的演绎中性的可爱。
「不知道。」李辰淡淡地回，好笑起柜台前明明没有客人，但米弈甯仍压低音量的鬼祟模样。
她们作为Bitter&Sweet常客这麽久，李辰从没想过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米弈甯这一问她也不禁好奇了起来。
「嗯，一定是啦！」
米弈甯拂开眼前发丝，视线直直投向那角落的桌位，「她们看上去就是好完美、好闪欸！一定是一对的…」米弈甯说着看到李辰安静看自己有些似笑非笑的目光，丝毫不在意的又补了一句，「…要是她们不是，也想把她们凑成对啊！」
说着轻叹，发出那种吃到很好吃的巧克力蛋糕的哼声。
李辰低笑着，讶异於自己一个转瞬间有点吃味的心情，毕竟是能让小米这样关心或是嫉羡的优秀的人，即使自己从来不爱竞争的，但还是在某些时刻冒出种比较的心里。
谈了恋爱，情商、智商都会变得稍低一点吧，李辰想着，感觉自己显然地也不例外，难逃这个属於爱情的并发症状。
想着，李辰望米弈甯工作台前的身影，那条素面褐色的围裙不跟随她每日衣着改变，只不变地、安然系在女孩髋部。寻常的画面，这样使人心安。
今天的米弈甯身前是搅打一半的香蕉磅蛋糕的面糊，看来她忘记过筛面粉（可能是忙着讲客人八卦的关系）导致花了许多时间拌打还是有许多没搅开的粗颗粒。八成不一会儿就会耍赖丢着不管，要李辰收拾烂摊子…
…想着，竟也觉得蛮习惯、蛮甜蜜的情节。
这样，真好。
那种切实的拥有着的感受。
…好像能够确知每一次的睡眠里头只有美梦；好像笃定每次雨水过後都会有彩虹。
她伸手从後背搂住女孩，只要望着小米，她总会忍不住这个动作。
「辰。」
米弈甯习惯似的低唤，语气里头有种带宠溺的笑意。
「不要看别人了。」
李辰闭着眼，轻嗅小米柔软的发丝，语音低得像将淡出，好像让那清雅但醉人的茉莉花香给掳去似的。
「看…别人？」
米弈甯复诵，领会地笑了出声，「笨蛋，一次吃两个人的醋，不会吃太酸了点？」
李辰闷哼了声，不同意。
世界上优秀的人可太多了，她就是自知不如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这些人全部都不要踏进Bitter&Sweet一步。
「辰…」米弈甯轻笑着说，视线又投向角落桌位的麻雀跟小叶，好像看着她们但心思却不在上头，
「你有想过吗？」
「嗯？」
「命运是怎麽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的？不觉得很神奇吗？」米弈甯问着，灿烂笑着，向後缩瑟，让自己稳稳地落入李辰怀里，「每次在店里看到情侣都会想到一次，我们到底是怎麽走到这一步，我是怎麽回到这里、再看到你…」
相当讶异，米弈甯居然会有这种体悟，毕竟两人的关系对李辰而言，才更是个不可能发生、也不敢去冀望的奇蹟才对。
「…真的觉得很庆幸…」米弈甯说着，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起搅拌起面糊，「要是我还是那样傲慢而偏见的看待着周遭，总是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看得风淡云轻…」
「…我就真的会错过你。」
抬头，李辰视线越过米弈甯的肩头看角落桌位的两人，也跟小米一样，看着她们却想着我们。
「辰，我真的会错过你。」
米弈甯郑重说着，像是怕李辰没听清楚那般的重申。
「现在想到，都会好怕、好怕…」
「…好害怕错过你。」
女孩会感觉不安吗？她是不是总是想得比自己揣测的要多呢？哪怕过去有这麽多、这麽多的崎岖与颠簸，如今都可以放宽心平坦的走了吧！
「我等，永远都会等。」
这对目光就是注定要焦灼在你身影上头、这颗心就是得要为你一颦一笑而悸动。
甚至这一切都美得这样理所当然的，让我以为我生来就是为你而活。
在後来小米伸手抱住自己颈子，仰头用那灿烂的神情望，在她唇边留下连串细碎又调皮的吻时，李辰都还停留在她那惊奇的情绪当中。
小米挂心、她真的好在乎啊！
真是…赢得了全世界的感受。
「辰…」米弈甯轻唤。
「嗯？」
还沉浸在排山倒海的胜利感当中，李辰随口应。
「嗯…」米弈甯笑了起来，略带尴尬、但更多是耍赖似的语气，「辰…」
「…手好酸哦！」
女孩挪了挪钢盆里头的橡皮刮刀，暗示的说。
李辰低笑了出声。
这样，真好。
後来听程幼玮抱怨，说李辰应该再雇个工读生，否则每次两人陷入小小世界就把客人都忘光了，这样做生意可不行啊！
李辰微微带歉意地点头，还好程幼玮是老友，还会在这尴尬的点上提醒自己。
「没这麽夸张啦！」韩诏杰打圆场的说，这让小米吁了口气，一不小心就得寸进尺了起来。
「大惊小怪嘛！搞得一副没人要来似的，谁跟你一样没耐心，哼！」
「程幼玮就是很机车啊…」何嘉玟听着帮腔，两个女孩抓准时机默契地功防，好像不能错过任何一丝炮轰程幼玮的机会。
李辰笑看这一切，知道米弈甯即使嘴巴上玩笑，却也如同自己重视Bitter&Sweet那般看重这家咖啡店，程幼玮的提醒她绝对有放在心上。
「嘉玟真的很可怜欸，你⋯」
米弈甯才起头话语又硬生生打住，她瞥了一眼柜台前那客人，很快抛弃了言语追打程幼玮的机会。
「浅中焙的，有没有推荐什麽呢？」
小叶一只胳臂搭在柜台上，问着李辰，那声音偏中高，听起来颇爲清脆。
米弈甯感兴趣地凑到自己身侧，这动作包含了许多积极的成分，让李辰不禁觉得好笑起来。
「尼加拉瓜是最近进的，做比较甜，风味像甜花蜜，後韵会回甘⋯」
小叶点了点头，像在思索。
「听起来是你女朋友会喜欢的那种。」
程幼玮的声音安插了进来，有些理所当然地说着，那一刻空气中有种凝结的氛围，几乎可以感觉到各种思绪快速转动的碰撞痕迹，李辰微微诧异，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米弈甯气音似的发问：「她们认识？」
小叶点了点头，同意了程幼玮的话。
「那麽来一杯吧！」
说着微微一笑，回到了角落的桌位，在麻雀身边坐了下来。
「要是留个长发穿个长裙，你大概就会对她词穷了吧？」
米弈甯调侃地说，而程幼玮愤慨的大力摇头，可能因为何嘉玟在身旁这言论似乎是不太妥当，也可能因为对另一个Ｔ动情是件很奇怪、很荒谬的事情。
「同学啦！」程幼玮简单交代她跟小叶的关系，「大学同学，不过没有到非常熟。」
韩诏杰点了点头，转头看小叶背影，「我喜欢她的裤子，鞋子也很好看。」
这很韩诏杰风格的评论让米弈甯呵呵笑了起来，女孩一笑，李辰也忍不住泛出笑容。
「她们两个…？」
李辰边烧水边发问，知道这大概是小米最好奇的环节。
「你说她女朋友吗？」程幼玮挪了挪咖啡杯，喝了一口才努力从脑中搜索着资料，慢慢说着，「她们…好像在一起五年多了吧…」
「…至少在我上大学认识她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蛮久的一对。」
何嘉玟「哇」了一声，有点羡慕的样子，谁都可以发现这一声惊叹後程幼玮的脸色微微垮了下来。
「五年…」李辰复诵，细想下才感觉这时间有多麽漫长，「…好久。」
「高中就在一起，上大学直到毕业後还在一起，很稳定耶！」米弈甯小声说着，对这神仙般的一对情侣更添加了些敬畏，然後端过李辰刚冲好的咖啡，自告奋勇要送到角落的桌位。
「小米真是变了不少。」韩诏杰转头看米弈甯背影，若有所思说着。
「是吗？」
「才没有咧！机车的女人，死性不改的啦，最好是…」程幼玮哼了声大骂，很快被何嘉玟意图帮着小米地扯了下耳朵，然後这小俩口又拌起嘴来。
「…变了很多，」韩诏杰忽略了身边吵闹的两人，接续着话题说着，「以前她…她从不对任何情人、任何爱侣投以任何视线的。」
嗯，李辰低笑，那是小叶跟麻雀这两人太过完美的缘故吧？她这样告诉韩诏杰，却换来对方摇头。
「不见得。」
韩诏杰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角落的桌位。
「小米开始懂得珍视感情…」
「…开始明白遇见一个人——一个对的人，这是多麽难得的事情。」
好像真是如此。
李辰想着，讶异於韩诏杰精辟的观察。
「李辰，你改变了她很多。」
话语的余音还荡着、晃荡着，好像银铃清脆的响声，淡然的音调在不断回想起的时刻里头只有层层地加深。即使韩诏杰捧起杯子喝起茶，不再专注於此刻的话题，李辰都还反覆的想着。
小米…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被改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