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又七日了,弟弟预产的日子越来越近,韩士真也越来越难以按捺住焦躁的情绪。这日,他的不安升到了一个界线,午後批完奏章,在庄南的安排下,韩士真乔装由偏殿後门出宫,直奔狮山,到达邯家庄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下人禀报弟弟晚饭没吃就先睡了,韩士真轻手轻脚的走至寝室,站在床边心疼的看着唯一的弟弟,。
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他反覆的翻动身躯,眉宇间也有些痛苦。
“不…不…不要忆起…不…不能…忘记…”
什麽不要忆起,什麽不能忘记,韩士真疑惑的侧耳倾身。
“…为什麽…为什麽……”模糊细呓到後来已掺了哽音,还有细微的水汽在睫毛根部凝结。
不忍弟弟如此,韩士真伸手轻推:“士舒,醒醒,朕来看你了。”
悠悠转醒的韩士舒初时有些迷惘,看清来人後则是惊讶的完全清醒了。
“皇兄!?”
“不用起来,躺着就好。”韩士真按着他,但韩士舒摇摇头,说:“皇兄来看臣弟,臣弟怎麽能还躺着。”挣扎的撑起身体,已经九个月大的肚子鼓胀如球,梗在腹部,让他做什麽都必须小心翼翼,连走路都需要竹清竹安一左一右搀着。
“小心。”韩士真忙将枕头立起给他垫在腰後,一回头,看见那四个月前平坦一片的部位如今高高凸起,既重且沉,不禁脱口:“这…这肚子怎麽涨的这麽大?”宽松的丝袍软软的撑在腹上,更形勾勒出它的巨大。
“怀孕都是这样的。”韩士舒抚着肚子笑道,正要再说什麽,突然一阵恶心,一口酸水就直突突的呕了出来!
“恶…”
“来人!快来人!”
“皇兄…我没…事…恶…”摀着嘴巴,酸水却不能克制的继续溢出,胃部痉挛的难受令韩士舒眼泪都落下来了。
竹清快步取来器皿盛住酸水,一只手不停歇的在韩士舒心窝下方轻揉,道:“爷,慢点,慢点吐没关系,慢慢的。”竹安则迅速更换弄脏的锦被,二人镇定又熟练,显然今天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
“什麽慢慢吐!为何会呕吐!快给他止住!”见弟弟呕到无物可呕,还频频乾恶,韩士真心疼的怒道。
“禀皇上,害喜是止不住的。”竹清一边顺气,一边解释道。
原以为爷的身子体质好,不害喜,没想到不是不害喜,而是时候未到,爷到第七个月的时候突然开始恶心反胃,吃什麽吐什麽,光闻到不喜欢的味道也会呕,常常严重到胆汁都吐出来了,恶心还止不住,没办法之下,只好少吃少动,爷现在只每天分几次进一些少量的清粥,余的都不吃了。
“都九个月了还在害喜?”学竹清的动作给弟弟揉胃拍背,韩士真心里更加憎恶这个未出世的妖孽,它可能会害死弟弟,现在又让弟弟受活罪。
“爷,吃颗梅。”竹安收拾了脏被子,从厨房捧来梅罐,李大夫说梅子可以帮主子稍稍缓解反胃的症状。
韩士舒忍着难受含住青梅,慢慢的才觉得好过了些。竹清伶俐的帮主子擦去嘴边的秽物。
“皇兄…原不想让您看到臣弟这副丑态的…”韩士舒虚弱的露出抱歉的表情。他现在不仅动不动就吐,还下肢浮肿,活像只鼓涨的青蛙,连脚趾都肿得一塌糊涂。
“不丑,怎麽会丑,朕的弟弟是举世闻名的公子无双,朕光防那些为你神魂颠倒的男男女女就不知道要煞费多少心思。”韩士真忍着眼泪,作出深深苦恼的样子,逗笑了韩士舒。
韩士舒轻柔的拉起韩士真的手放在他肚子上。“皇兄,你摸摸他。”
韩士真的手在颤,心也在颤,他根本不想碰那妖孽,但弟弟期待的眼神令他无法拒绝,只得配合将掌心搁在肚皮上。“他最好乖一点,少折腾朕的宝贝弟弟。”这样出来的时候,兴许还能留牠个全屍。
忽地,鼓胀的肚皮飞凸起一处,刚好撞在韩士真的掌心上,韩士真像被烫着似的抽回手,瞪着那个扭曲的部位。
“皇兄别紧张,这是在胎动,孩子很乖的,在里头静静的常常几个时辰都不翻身,害臣弟偶而有些担心。”温润的再度拉起兄长的手放在凸起部位,韩士舒诱哄道:“宝宝,快跟皇伯问好。”
里头的胎儿似乎真听到了他的话,晃动了一下。
韩士真神情复杂的感受掌下传来的脉动,如果…如果这孩子是正常的孩子,正常的孕育、正常的诞生的孩子,哪怕孩子的母亲是粗鄙的村姑村妇,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民女,他都愿意把弟弟的孩子捧在手心上疼,像宠弟弟似的把他宠上天…但为什麽是…
“皇兄?”
“嗯?”韩士真收回手,疼爱的看向弟弟。
“臣弟上回在信中跟您提过收了一名养子的事,本来是想等回京城时,让他正式拜见您,既然您今天都来了,正好先让您看看。”韩士舒吩咐竹安说:“去瞧瞧喜儿睡了没,没睡的话带来,睡了就算了,以後再看也是一样的。”
“是,爷,奴才这就去。”
不一回儿,竹安牵着韩开喜进来。
“喜儿过来,叩见皇伯。”韩士舒招手,出於一份私心他不愿意开喜喊兄长皇上,他希望兄长能接受这个孩子,一个异类孩子。
清哥哥已经教导过他叩见的意思,韩开喜乖巧的跪在韩士真脚边,瞌了三个头,说:“皇伯,好。”说完怯生的爬上床,窝进爹爹臂弯里。
韩士真看不出表情的勉强应了声。妖族长期侵扰耀初北境,又与他们韩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韩士真对於这个鬼妖血统的孩子实在难以生出好感,虽然孩子的眼白淡到几乎看不出妖族的特徵,他还是不喜欢,没有斥责他喊自己皇伯,已经是韩士真所能做的最大让步。
“他叫韩开喜,小名喜儿,开喜是很贴心的孩子,平日还会替爹揉腰呢。”韩士舒赞许的摸摸孩子的头,韩开喜害羞的红了脸。他好喜欢爹。
韩士真点点头。“你脸色不太好,还是早点休息吧,朕也不能久待,一会儿就要回宫了。”为了避免引人疑窦,他必须在朝会前回去。
“皇兄,您太累了,臣弟实在很担心您,再这样日夜操劳会把身子弄坏的。”韩士舒皱着眉劝道。快马来这要半日,这个时间赶回去,龙床都还没沾到几分,又要早朝了,哪有时间歇息。
“别担心朕,朕身体好的很。”拍拍弟弟的手,扶他躺下,孩子跟着躺在舒儿身侧,看样子不愿走,韩士真也没说什麽,只是一直重复叫他好好休息。
出了寝室,李双和庄南都站在外边,韩士真以眼神意示他们到大厅去,竹安留下伺候,竹清跟上。
“李双,朕要知道士舒的情况,钜细靡遗的知道,好的坏的朕都要听,你给朕据实回答,不许有半点隐瞒!”弟弟明显瘦了,除了圆滚滚的肚子,其余地方都消了下去,二年来养起的肉好像全掉光了,他刚刚揉胃的时候,还能摸到旁边一节节浮出的肋骨!而定期给他的密信里没有提到这点!
李双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说:“启禀皇上,草民不敢有任何隐瞒,以目前的情况,王爷怀妊的症状与一般女子相较,大致无异。”
肚子涨成那样、吐成那样,还叫大致无异!韩士真不悦的沉下脸。
李双额际淌满冷汗,拱手禀道:“草民是指女子怀胎生产时常有的症状,诸如:害喜、水肿、嗜睡、频尿、抽筋、腹部紧痛等等,王爷都有,只是顺序紊乱不一,但这并不影响胎儿,胎儿目前非常的健康。”不只健康,而且生命力异常旺盛,那心跳都比一般胎儿强而有力。
<待续>
噗…某心知道有人想扁偶…
不要心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