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上，我们各自烦恼无解的问题。
「你……」
「嗯？」
「心情不好吗？」
「没有。」
「骗人，刚刚你明明看见了，也说没有。」
「……你又知道我看见什麽了？」
「唉，可能是现世报吧，上次是想测试你的心，这次她也想测试我的心……」他转过来继续向我追问：「你真的没有为了那一幕觉得心情不好什麽的吗？」
「没有。」
「……。」他收回视线，望着前方，心里或许觉得难堪，过没几秒又追问：「但你看起来明明就是在烦恼！」眼底闪过窗外的灯光，像在期待我有别的答案。
「这学期我可能拿不到奖学金了。」
「……就这样？这就是你一直看起来失落的原因？」
「嗯。」
「那有什麽难，我替你拿回来不就好了！」
「真的？」
「嗯，我保证！」
「好吧，暂时相信你。」相信你能拿到奖学金，那时候你就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是能靠念书养活自己的人了，不再是任何人的包袱，不再是到处漂泊的球。
而我当然不会占有你辛苦得来的一丝一毫。
回到家，比平常还要疲惫。
洗个脸、洗个澡，连晚餐都懒得吃就倒进被窝里，闭上眼，黑暗之中我彷佛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总是拍拍我的脚，唤醒我迎接早晨。
那一年是亚庆和他亲妈搬进这个家，也是我第二次拥有一个妈，推翻那张相片使我逐渐遗忘对「妈妈」的定义，原来那是一种温柔婉约的生物，会替你准备早餐、也会去一趟菜市场就顺便买来一双新鞋，即便那不是什麽名牌货，都让我觉得特别开心。
所以我从来不怪爸将他们带进家里，让他们成为我的新家人。
直到懂事才明白，原来当时的心态是「有，总比没有好」，别人有妈妈，我总算也有了，即便这个妈妈跟我的距离，从来没像其他同学跟他们妈妈之间来的近……但，有总比没有好。明白这个心态的瞬间，觉得自己的童年怎麽能如此现实、自私，一点都不可爱。
「怎麽一回家就睡啊……是猪吗？」有个声音在床尾响起。
「谁……」
「万能的杨亚庆给你煮晚餐来了。」
「什麽晚餐？」
「还不起来？是睡着了吗？醒醒！吃饭了！」亚庆探头过来。
但我记得明明开口说话了，难道他没听见吗？
我倏地起身，直直撞到他的肩窝，顿时头一阵痛。
「噢……铁头功吗你！」
「我才…痛…吧。」按着自己的额头，听见自己不时消失的话声，感到惊讶。
「你……怎麽了吗？」他看着我惊讶的神情，关切追问。
「没……」
「那快来吃饭吧！」
「嗯。」
客厅桌上摆着三菜一饭，他站在一旁骄傲的跟什麽一样。
「不错吧！」
「嗯。」我微笑点点头，有一秒私心希望他搬回来，替我准备早餐、晚餐、洗衣、打扫、买菜……但下一秒我就禁止了这番私心蔓延。
「好吃吗？」他期待听到称赞的神情，让人不忍告知他真相就只是，能吃。
「咳哼，」我清清喉咙，战战竞竞地开口：「所以……你刚刚是去买食材吗？」幸好正常。
「对啊！」
「多少钱？我等一下给你。」
「干麻，我又不是连这点钱都没有。」
「那你……等下打包回去当消夜吧。」
「今天不能睡这里吗？明天假日早班，便利商店就在外面而已耶。」
「那就睡沙发吧。」
「干嘛这麽见外，我们以前都一起睡的啊！」
「……去你的一起睡，你以为你现在还是纯真的孩童吗？」
「当然了！我还很纯真的！呵呵。」
「要不然就去跟爸睡。」
「……睡沙发就睡沙发。」
「嗯，碗也给你洗。」
「我都煮晚餐了，为什麽碗还是我洗？」
「我本来没打算煮晚餐，当然就没打算洗碗啊！」
「所以……你打算都不吃就睡到明天？」
「嗯。」我点头回应。
「但你午餐也没什麽吃，怎麽能打算不吃晚餐就睡到明天呢？难怪最近我觉得你越来越瘦，根本不是错觉，你在减肥吗？就因为大家都觉得瘦瘦高高才是正，你就想把自己变成那副竹竿德行？」他眉都皱在一块，眼角也降了些弧度。
真不知道为什麽他碎念毛病又犯了，但我实在懒得解释，我只是累了。
「我不会要求你不要让我担心，因为这种要求很没人性，但你也不能真的让我这麽担心吧！你明知道担心一个人是多辛苦的事……」
避免他继续念下去，我撇下个白眼，转入房里，准备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