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囚夜 — 囚夜...1~5

正文 囚夜 — 囚夜...1~5

第一章

曾经有一个小小男孩,脊骨挺得笔直,小嘴紧抿,瞳目里坚毅无比,不哭不闹的跟着自己跋山涉水,穿梭在常人不至的荒僻野径,四周虫声鸣鸣、野兽低呜,时可见人畜残骸、青火飘绕,男孩虽畏惧颤抖,却仍是一路一步的踩踏过来。

十六岁的枭箭步一瞪,人瞬间飞至大树上,背抵粗实枝干,双臂环胸,眼一闭,休憩是也。树下有一个孤伶伶的男孩,小脸沾满沙尘,衣裤也脏兮兮的蒙上层灰泥,他望着眼前这株五六个成人牵手方能围绕的大树,知晓自己是绝计攀不上去的,倒也未显露沮丧之色,拨聚一丛落叶权充野床,小身子就蜷曲在裸露的树根间,他白日实在累极,没多久就呼呼睡起来。

夜林沁寒,噬人皮骨,单薄的两件衣物怎能抵御,一般野外紮营,必备火堆,一则去寒、二则驱兽,但枭哥哥没这麽做,甚至第一晚他自作主张削木生火时,被狠狠的泼了一脑子沙,微小的焰苗还未茁壮就已夭折,一双墨瞳冷冷直视自己,不到数秒即转头而去,但他已经了解其中的含意,虽不解为什麽,但从此便不再妄想有火堆取暖,纵使抖得嘴唇青白,忍一忍就过去了。

树上的少年看似熟睡,但实则心清眼明,意识如涟漪般扩散四方,以便随便因应突发状况,他微睁双目,见树下的男孩睡梦中仍不住冷颤,木然的视线不自觉的有了一丝波动,陛下的座下爱将、帝国沙相之子,原以为是不知疾苦的富家子弟,未料他竟韧忍如斯,虽有刻意放缓了脚步,但山路崎岖、行路险恶,不是光靠一口气撑着就行的,更何况男孩不曾哭闹,连抱怨也没有过,一天一颗乾扁窝头,揣在怀里还舍不得一下吃完。

枭也只瞥了一眼,便又专注於守卫,他只负责带人安全回京,并不包括让他吃好住好、舒舒适适。

鸡鸣之前,天还未亮,枭跃下大树,平日这点声响就足以唤醒男孩,但今晨男孩却一动不动,皱眉,伸手去推,才一碰即发现小身子烫热得吓人,尤其面颊潮红,泛着不正常的冷汗,下唇已经毫无血色。

枭暗叫糟糕,只想着警戒外侮,竟忘了注意树下人儿的身体状况,此时已经顾不得厌恶他人触碰与否,他抱起男孩,飞快的朝最近的镇上奔去。

一颗小头颅热烘烘的枕在臂弯里,短促的呼吸像是催促自己再快一些,冰冷的血液染上不习惯有的温度,枭顿时觉得怀里捧着的重量宛若千钧般沈人,而且烫手,他闯入一间医馆,飞快地将人放在疗塌上,退了三步抓来犹睡眼惺忪的大夫,命他细细诊治。

「爷,孩子是染了风寒,服几帖汤药後便无大碍了。」他一个年逾花甲、见多识广的大夫,面对眼前的黑袍少年,竟然忍不住哆嗦,实在…实在是因为那个表情太不像世间的人类了,简直如同硬梆梆的屍体一般,连一丝身为人类应有的情绪都没有。大夫刷刷地赶紧写了几个方子,只希望这等一看即非善类的人物快快离去。

枭没接过药方,而是从腰间掏出一碇银子放在柜上,冷冷说道:「把他治好。」说罢,人已不见。

天阿,不会一清早、光天化日就碰上不乾净的东西了吧!?老大夫眨眨昏花老眼,左看右看,怎麽、怎麽人就凭空消失了呢?回头,小男孩还在,证实刚刚并非空梦一场,他抖了抖身子,不、不要想太多好了。

过几天,在老大夫的照顾下,男孩的风寒已经缓缓康复了,男孩聪明伶俐,嘴巴甜、心眼也甜,逗得一把年纪的老大夫十足欢乐,老人家膝下无子无孙,一人独居,多了这麽个小家伙,生活变得多丰富热闹,他私心地巴望黑衣少年永远消失的好

「小律儿,你留下来当孟爷爷的乖孙可好,爷爷可以把所有的医术都传授给你。」老大夫坐在屋檐下,看男孩顶着大太阳,挥汗如雨的拿着小柴刀,怎麽会有这麽懂事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受人之恩,涌泉以报,老头子腰不好,他便自告奋勇的说要代替自己劈柴。

男孩灿烂纯真地笑着,却坚定地摇摇头。「等枭哥哥回来,律儿就要走了,不过我以後有机会会常来看孟爷爷的。」他蹲下将劈好的乾柴紮成最後一捆,抱在手上站起,天气很热,日头毒辣地晒着男孩有些昏眩,突然一阵阴凉,一袭墨黑的身形遮去艳阳光,突突的出现在两人面前。老大夫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黑影卷起男孩,院内只留下空荡荡的几捆柴火而已了。

「留不住…留不住…这麽机灵的孩子,老朽怎麽有福份留的住…」擦擦眼角的老泪,只盼望男孩记得童言童语的承诺,记得有他这麽一个老头子,那他就很知足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少年跟男孩,还真是不合适的组合啊,一个像太阳般耀眼,一个却像闇夜般死寂,怎麽会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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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撒懒了N天之後,发现完全不写文的日子也有点空虚(我惨了Orz),因此觉得还是慢慢冒出来动动脑子好了,这次就决定要写这两人的故事了,希望大家多多指教XD。

第二章

男孩小跑步地紧跟着少年,少年的步伐又轻又快,甫方病癒的男孩追得有些吃力,一大一小在熙来人往的街道中略微醒目,尤其少年的气质如此独特,叫人不注意也难,偏偏此种注意对应如影子般淡静如水的枭来说是要不得的禁忌。

「枭哥哥…你生气了吗?」男孩小心翼翼的拉住少年的袍角,鼓起勇气问。少年漠然无语,剑鞘轻轻一摆,不着痕迹的隔开小手,仍是持续前行。拒绝的意味如此明显,小人儿心一急,飞身扑抱上少年的大腿,哭丧着脸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嘛,律儿不该生病的,耽误了行程,是律儿不好,枭哥哥不要讨厌律儿──」他说着说着,竟然哇哇大哭了起来,这下街人小贩全都往这瞅眼了。

几个好事的乡野妇人瞧可爱的小男孩哭成这样伤心欲绝的样子,母爱一下子全激发了出来,忍不住开口:「唉呀,弟弟生了病多花个几两银子也不是他愿意的,做人哥哥的要心胸宽大,兄弟俩谁跟谁阿,计较这麽多干什麽,还不快哄哄你弟弟。」语毕,旁边就出了好几声是阿是阿的附和之语。

若非拜训练有素之赐,枭此刻肯定脸色难看到极点,身为月部众之第一人,莫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已属不该,如今居然还被人三姑六婆指指点点,他忍着一口气,一把抓住男孩,逃难似的奔进最近的一间茶楼,挑了个最偏僻的位置,也不客气的将男孩甩进去。

「不准哭。」枭沈声说道,声音里已经隐隐有不耐烦之感。男孩知少年不悦,吸吸鼻子,听话的收起眼泪,只是一双大眼仍是水雾蒙蒙,像是随时都可以再滴出液体。

向店小二叫了一壶清水和二碟小菜,枭回头见男孩这个模样,实在困惑,前些日山路走得要死也没见他流过一滴泪,今日却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大街上哭成这样,况且这事说到底是自己失职,没注意才让他生病,未料男孩却把过错归在自个儿头上,这该怎麽算才好?

男孩看少年望着窗外,面无表情,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但对方只是意示他快点吃,吃完好上路,男孩不想再惹怒少年,囫囵吞枣的咬完两盘,又咕噜咕噜灌了一大碗水,什麽滋味也没吃出,就连声称自己饱了。

两人一前一後步出茶楼,这回枭记取前车之监,改挑小道小巷走了,但毕竟小路弯曲,一会儿拐弯,一会儿叉路,左摆右晃的,一不小心男孩就跟丢了少年,他抿着嘴克制自己不要放声大叫,他知道枭哥哥不喜欢引人注目了,自己摸摸索索的总算回到大道,可是东西南北往哪去分不清楚,只好发愁的蹲在街角,看着人来人往,不觉已日落西山。

小贩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去了,几对父子母女大牵小、手拉手,凑在糖贻舖前买些甜心的小零嘴,孩子乐的高举手上的糖人蹦蹦跳跳的绕着爹娘转,咯咯笑声不绝於耳,男孩钦羡的看着这一幕,不过他现在也有两个爹爹,已经比以前好很多很多了。男孩拍拍裤子的灰尘,站起身来,突然听到叮叮两声响,手里往裤袋里一摸,竟然掏出了两个铜板。

他想起在被远爹爹领回家前,自己乞讨的就剩两文钱,因为後来用不上所以带在身上就给忘了,男孩紧握着两枚铜板,走到糖贻舖前,仰着小脑袋,有些怯畏的问:「…这些钱可以买糖人吗?」

老板一看是个脏兮兮的小短命鬼,手心上躺着丑丑的两个子儿,厌恶感立即显露在脸上:「小糖人要八文,中糖人要十四文钱,你这两个子儿只够买一颗糖球。」说罢,倒是精明的飞快取走男孩手上的铜板,换了一颗比豆子大不了多少的瑕疵糖球。「去去去,别打扰我做生意。」要知道黄昏时刻可是糖舖生意最好的时候,回家的老老少少多少免不得买一些糖乐乐家里的小崽子,他没空小短命鬼浪费时间。

男孩拿着一颗糖球,远远望着糖人,脸上难掩失望,不过注意力随即就转到那颗以前从来无缘的小东西身上,他坐回街角,小心翼翼的拨开薄膜,泛黄的色泽显示这已经是摆了一段时间的商品,男孩分不出来,也不以为意,一口含进嘴里,甜腻的滋味让他嘴角扬起幸福的弧度,舌头在嘴里转玩着糖球,匡啷匡啷的声音是快乐的音符,男孩摇晃着小腿,哼着跟老乞丐学来的小调。

天色暗下,连糖舖也要收摊了,人群散去,男孩犹只身坐在原地,一道嫩稚的童声在渐渐安静的街道上特别醒目,「爹,他是没人要的小孩吗?」一个男童挽着父亲的手,指着男孩说道。

「是阿,你不要乱看他,小心他一生气,会抢你的糖人喔。」疼爱的摸摸男童的头,自以为是藉机教导,未料却刺伤了另一个孩子的心。

「我才不是没人要的孩子!」男孩跳起来,大吼澄清。男童吓了一跳,随即也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不要过来!没人要的小孩!不要来抢我的糖人!」边说边把糖人护在胸口,生怕给人抢去。

「我才不会抢你的糖人!我…」男孩气得扑上前去,却给高大的中年人一掌推了回来,狼狈的跌在泥地上。男童仗着有父亲当靠山,更加刻薄说道:「爹爹说没有人要的孩子什麽都没有,他们只要有机会就会偷抢别人的东西,是野孩子!有人要的好孩子不会脏兮兮的这麽晚还在外面游荡,你是野孩子!野孩子!」男童说得高兴,示威似的晃着自己的糖人。

「好了,二宝别胡闹了,回家去吧,你娘还在等着呢。」中年人拉着男童的手,越走越远,压根不在乎除了自家宝贝以外的小鬼。

「我不是野孩子…我不是野孩子…律儿有爹爹…律儿才不是野孩子…」男孩咬着下唇喃喃念道,胡乱的抹着自己脸颊,然而四周越来越稀少的行人,和笼罩天空的夜色…孤单的感觉却怎麽样也挥之不去…嘴里残留的些许甜味已经变得涩咸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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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可怜的孩子阿(被殴)

天音:还不是谁害的==||

第三章

倏地,一阵冷风刮过耳边,男孩抬起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伫立在眼前,他额际浮出汗涔,吐气微喘,显是急急找来。「对不起,枭哥哥,律儿不好,跟丢了。」男孩抖着身子歉道,深怕自己还挂有眼泪惹人心烦,赶紧擦去,小人儿衣袖脏污,这样一抹,脸上更是花花绿绿的难看。

「…为什麽不唤我?」少年硬着声音,看男孩狼狈模样,眼中顿时掠过一丝复杂神光,那少有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昙花一现一般,男孩也没想太多,直率说道:「枭哥哥不喜欢律儿吵闹。」

枭心里一震,沈默良久良久…方道:「上路吧。」但才转身,四五名不速之客即从暗处窜出,将他们团团包围,各自一嘴参差不齐的胡渣,兽皮肩子、腰系猎刀,活生生就是群为非作歹的山贼子。

「嘿嘿,他娘的追了这麽久,终於给老子找着,把那小子交出来,凡事好商量,否则休怪刀剑无眼,溅血无情。」贼头子拔出一把亮恍恍的金环钢刀,掌上一个摆弄,就把路边的摊车给砸了,这小城小镇的地方平和惯了,何时来过这等恶人,四五十岁的官爷想也知道不管用,还是先躲再说,当下残留在街上的小贩更是逃得无影无踪。

那口音分明不是本地人,这一掐算,八成是敌国派人捉拿男孩好牵制沙相之用的,枭缓缓吐了口气,掌底猛托剑鞘,墨刃急射,他奔追上前,接剑,一个俐落旋身,漆黑的剑身在黑暗中轻轻地划了一道弧度,喀一声,剑已回鞘,边边两个山贼子以为他故弄玄虚,正要讥诮一番,突然面上一阵湿润,正奇怪怎麽好好的就下起了大雨,手一抹,一股腥铁之气扑鼻而来,眼角愕然瞥见一颗熟悉的头颅像皮球一样滚至脚边,那不正是自己的贼老大吗!转头一看,连老大在内的三名同夥人还站着直挺挺,但脖子以上空空如也,大量的鲜血像烟花一样从颈部喷射而出,大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黄浊的温热液体湿了裤档,刚才还威风一世的山贼子不争气的把刀一抛,抖得骨头跟散架似的,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现场,四周除了飕飕冷风之外,顿时一片寂静。

枭转身,不意外的见到男孩苍白的嘴唇和惊惧的脸色,他习惯了,应该习惯了…面无表情的走到对街,剑鞘一勾,拉出了躲在摊子底下的中年人,可怜的中年人大气也不敢抽一声,牙齿颤得喀喀作响,杀人灭口四个大字陡然窜进脑海里,他惊惧至极,反倒连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原以为将要就此命丧黄泉,但那修罗少年只是丢了一碇碎银在自己手上,随即从摊子上取走了两只大糖人。

「上路。」把糖人放到男孩跟前,枭冷冷地说,接着掉头就走,他不知道为什麽要这麽做,是为了安抚男孩?还是因为不忍看男孩望着糖人的失望神情?枭把它归结为自己一时兴起,没错,一时兴起,也算是弥补自己不小心让他受寒生病,如此而已。

男孩看着脚边成人手掌大的麦芽糖,又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看那抹孤挺的背影慢慢融入夜色,他深吸口气,抓起糖人,跌跌撞撞的追了上去。「枭哥哥等等我──」他喊得小小声,怕引人注目,但又担心蚊弱般的呼唤对方听不见,奇异的…少年的背影又慢慢清晰,显示已无言中放慢了脚步。

追到少年身边,男孩不畏怕的握住少年的手,同时举起糖人说道:「分你一个,律儿只要一个就够了。」他笑的有些腼睓,眼中却是全心全意的纯真。

枭瞥了他一眼,顿了几秒,破天荒的接过一只糖人,他望着前方,一个劲儿的默默地走,掌中一只温热软嫩的小手让他很不自在,但…又狠不下心甩开那惹人厌的温度…一大一小便这样走出城镇,城外的乡间小道窄狭崎岖,今夜幸有星月相伴,倒不至於过份昏暗,男孩不忘小心注意路况,免得被大大小小的石头绊倒,突然右手传来一阵力道,拉自己稳稳越过一个隐晦的深坑,男孩仰头,少年仍是一脸冷淡,他却咧开了一朵大大的笑靥。

弯弯的月色在糖人身上洒下一层金黄色的薄粉,男孩舔了一口,觉得滋味甜到了心坎里,满足的连走带跳,但男孩没注意到的是──他的笑容也无声无息的悄悄印在少年心坎里,多年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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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这对好腻人的感觉~”~|||

我应该加点别的料进去才对>W<”

第四章

怎麽突然梦到那些云烟往事呢?枭缓缓睁开双眼,一时片刻还回不了神,他藏身檐梁死角稍作小憩,醒来已是夜半凌晨。此时,院外大门嘎吱一声开了条小缝,一袭单薄的人影踉跄着进来,那人手里腋下夹着许多公文,眼眉看来累积了许多压力,低着头迈入大厅,一不长眼,便狠狠跌了个重,书纸顿时散落满地,额头也嗑出一道红痕。

「哎…」这一下摔得他脑袋嗡嗡作响,意识涣散,索性不急着起身,瘫躺在地上,静静等那昏眩感过去,微微的月光从窗外铺洒而入,映照出一张融合着清秀与俊朗的青年面孔,两道弯弯的浓眉为书生般的斯文脸庞增添了另一种独特而坚毅的气质,只是如今却显得无比苍白疲惫。

不知躺了多久,那人撑着椅沿爬起身,摇摇欲坠的身躯显示他透支的体力,接着像凑热闹似的,咕噜咕噜的腹鸣声也不甘寂寞的响起。「呜…」他一手压按住左上腹,露出痛苦的表情,应是太久未进食,胃肠承受不住,筋挛抽痛了起来。

如果他够珍惜自己,这时候应当就去厨房给自己下个面或煮个清粥,垫垫胃,可惜他现在累到只想好好大睡一场,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鞋也没脱,和衣就倒了。

过了一回儿,枭跳下梁柱,漆黑的墨瞳深幽地看不出半点情绪,新任的帝国沙相年纪轻轻,上任短短半年,政略军事自有一套独到见解,且思虑周延,高瞻远瞩,粉碎了一干子原先蔑视质疑他的流言,收服了民心,更赢得陛下推心置腹的信赖,只是这背後付出的辛劳,又有谁知晓…

他默默的将四散的文件拾起,整理好搁在桌上,突然背後一道戏谑的男声说道:「啧啧,如果我把这一幕同雀说,他肯定会吓得从树上跌下来。」一名男子灵巧的从窗外一跃而入,正想进一步调侃,一柄墨剑已经指在咽喉处。

「喂喂,不是吧,好歹老朋友了,就算多年不见,也不必这麽大的火气…」他话还没说完,墨剑用力一抵,只消再一使劲,自己就要跟人世说掰掰了,男子机警的立刻闭口,并举起双手,证明自己绝无恶意。天阿,这个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

一道视线冷冷的直视自己,什麽话都没出口,只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男子赶紧表明来意。「帝国负责暗部的责任官换人了,月禽和月獠的编员都要重新遴选,我是来通知你的。」该名男子正是与枭同属月禽的鸢,因为月禽部众是专司护卫,绝顶的护卫应是滴水不漏,除了保护的对象之外,对於其他接近的人一律保持高度的警戒心,不管那个人是自己多麽熟悉的人,亦不论那个人是保护的对象多亲密的人。

枭一生唯一一次的失职…害得一个家庭碎裂两半…他是绝计不能在重蹈覆辙的…可是枭没想清楚的是明明陛下是命他保护前任沙相,他现在却不知不觉的把屋内的人儿纳入护卫的范围。

鸢看枭还是一脸置身事外的冷然模样,加重语气强调:「陛下虽然把你派给了别人,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年司澄远位居要职,又有刺客暗中滋扰,如今他人已经远走异乡,你虽然多年不受暗部指挥,但名义上还是属於月禽部众一员。」他话锋一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久未回月里,定不知晓,前些月,东瀛那儿来了个倭人,精通暗杀匿行之术,颇受陛下赏识,适逢老责任官病殁,他便一飞冲天成了咱的头头,此番暗部重整事关重大,据闻陛下已经指示,未来帝国三品以上的文武重臣都将视情况备有一名以上的护卫,如此一来,原暗部合计不过十四人根本不敷使用,势必将扩大编制,连白相的鹫都给召了回去,你若不回,将来配给律相的人来了,免不了一阵干戈,话我已经带到,你自个儿斟酌吧。」鸢飞快的说完,随即隐身退去。

他们月禽七人,聚少离多,以前在训练的时候,鸢、鹫、鹬、雀、鹭、雉、枭,就属枭最冷僻,基本上会选择护卫的总是比选暗杀的较有人味,他们在值勤任务时虽六亲不认,可私底下仍有一份同僚之情,但枭是特别的,在鸢的记忆中,他从未看过枭有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就算重伤,他仍一副好像血不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一样,过份的冷静…还是应该说死寂…?让人不论回想几次都不寒而栗…

鸢摇摇头,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他纵身在屋舍民宅之间,一眨眼,无声无息的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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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以後就从这个时间点往後延伸了,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哪个时候的人,去翻翻暮日第118章吧,既然小远和非非不是本文的主角,还是别出现来抢锋头好了(毕竟他俩在另一篇文都已经生天了orz)

第五章

破晓鸡鸣,太阳才刚露脸没多久,司律已悠悠转醒,不论前夜多麽晚眠,不论有多疲累,身体总是在固定的时间苏醒,从小到大的习惯真是不容易改变阿,他坐起身,怔怔望着窗外晴明的晨光,一回神瞥见一边的铜镜,那里儿的自己实在邋遢,头冠昨夜睡前也没除,如今青丝凌乱,漏了好几绺在冠外,朝服皱巴巴的,凑近一嗅还有股酸味,要是这副模样给外人瞧见,他律相就威严扫地了。

对着镜子扯扯嘴角,自嘲,踏下床铺,梳洗架上摆有铜盆和毛巾,不过哪里头的水都是几日前的了,他府里没雇下人奴婢,热巾拭脸这等舒服的事也不用奢望,司律直接走到院後的井边,拉一桶水,冰冷冷的就哗啦啦倒在身上,呼,若先前还有一魂一魄犹在撒懒的,此刻也全清醒了。

随手拿件居家用的简单长袍替换上,发也不梳系了,轻松披散在背後,今日他不用上朝…正确来说是白相勒令他在家休养一日,虽然沙白二相地位不分轩轾,没有谁高过谁的问题,但尹叔只要以长辈身份命令,司律还是不敢不从的,所以今儿的假还是他自个儿去吏部司请的。

本来如果照往常的习惯的话,他应当先活动筋骨,练练拳脚,出汗之後再梳洗一次,然後用顿清淡的早膳,不过他才醒没多久,肚子已经饿声连连,还是先填胃吧,司律迈入厨房,那儿锅碗瓢盆件件整齐排列挂放,但仔细一看,不少已蒙上一层淡淡的灰,灶炉的炉盖微微开启,但里头一点余烬都没有,显示这是一个几近荒废的厨房。

打开食柜,那里东西更简单,一目了然,鸡鸭鱼肉蔬果菜类一项都没有,清一色竟是一颗颗的窝窝头,司律伸手随便拣了两个,回头又拿了大碗,从调理台旁的水缸舀了口生水,人就踱回大厅。

坐下来後也不乖乖专心吃饭,还把昨夜搁在这的公文挑了一张起来,边吃边看,那窝窝头不新鲜,表皮早已乾掉,硬硬的像鳞片一样,实在不好下口,他也不挑,只是把它浸到水里待稍微软化之後再吞下肚,那滋味刚开始又乾又硬,泡了水後变成又冷又烂,总之是无比难吃,老实说帝国这几年整个富起来後,莫说京城的百姓过的好,连乡下干粗活的农人,一般时候吃得也比这一顿正经───至少他们没沦落到啃一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乾窝头。

司律常常夜宿官厅,三天两头才回来一次,多是夜深人静时回,天方亮又出门去,衙里备有官轿和轿夫,每次来接时就见律相左手里捧着一大叠文书,右手五指抓着两个窝窝头,然後在轿里又是边吃边看,不禁感叹,想到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众人皆以为锦衣玉食、富贵荣华,殊不知律相每日吃的竟是这等粗鄙食物。

司律如此就算用过了早膳,把碗洗过後,便继续批阅那些公文,这样一坐就坐到日正当中,他看的专注,一份接一份,哪里注意的到物换星移,因此又直接忽略掉了午膳,这日天气炎热,对流旺盛,午後轰隆隆的就下起倾盆大雨,流苏的夏季时常这样,急急的一场雨过去之後,马上又是个艳阳晴天,他分神瞧了一下屋外,这一看可不得了,雨势的轨迹歪成了四十五度,不仅大雨还兼狂风,这可糟糕了,司律低咒一声,也顾不得风强雨大,直直的冲了出去,弯到主屋旁边的仓库,一把推开门,就见储放在窗边的轮椅已经被强袭进屋的大雨给打湿了。

「该死。」他赶紧放下窗户,回身立刻拿布去擦乾轮椅上的水渍,他发现一些轮轴附近已经生出了深褐色的锈斑,推起来也不这麽顺畅,才想起它已有半年没有上油,手忙脚乱的从工具柜里搬出用具,也不看看自己一身白衣直接坐在地上有多肮脏,而且还是个湿答答的落汤鸡呢,就这麽一头栽进去忙活起来。

仓库除了一扇窗、一道门,就没别的通气管道,外头狂风豪雨,里面也舒适不到哪去,司律执着小毛刷沾油清理齿轮,也分不清是汗水还雨水,整脸都是水滴,人家外头下大雨,他在里头下小雨,机械道具什麽的碰来碰去,没多久衣服已经处处乌漆抹黑,再来等到雨过天晴时,气温一下子腾上来,仓库里更像烤箱一样,司律热得频频拭汗,衣衫都透湿了,却坚持要将轮椅维修完毕。

那台轮椅作工精细、机关繁复,每一个齿轮和卡榫都是匠心设计,要清理必须重重的拆卸下来,分开处理乾净後,然後再依顺序装设回去,这过程只要有一步出了差错,或少了哪一个零件,便会动弹不得,严重的话还会在使用中发生故障,甚至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故,司律明明知道这台轮椅已经无人使用…但他仍是认真、不敢有丝毫大意的严肃看待这件事情,待他拴紧最後一个螺丝时,天色已近黄昏,难得的一天假期眼看就要溜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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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W,好像有点孤单的小律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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