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门向内侧缓缓敞开，一个圆盘从里面滑行着飞了出来。
众人看着圆盘慢悠悠转到梅薇思面前，一个翻身立了起来，现在看起来比起盘子更像一面镜子，此刻相当於镜面的部分一闪，显示了欢迎两个大字。
“向导系统为您服务。”
圆盘发出的声音并非是机械音，而是合成出来的女性甜美的声音。
“虽然听说过赫伯特王讨厌人类和贵族，但没想到这麽严重，居然连搭载人工AI的仿生机器人都不用。”
“他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哦？很久以前？”
不着痕迹的提醒斐瑞不要说漏嘴，艾布纳向前走去。
“哈哈哈哈哈，我听说，听说。”
干笑着擦了擦冷汗，斐瑞偷瞄一眼艾丝翠德，她似乎并没有注意斐瑞言语之间出现的漏洞。
看来艾布纳早就有所察觉，不过，艾丝翠德不知道就够了。
梅薇思默默走进大门，斐瑞也不好一直待在外面，也跟了进去。只有艾丝翠德咬着嘴唇，一脸犹豫，思考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不管接触过多少贵族，艾丝翠德却还是第一次被贵族正式邀请，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
可是不进去的话，就得不到更多消息，这样显然对艾丝翠德今後的行动有所不利。不管如何，情报多总不是坏事。
下定决心的艾丝翠德，迈步向前，踏入属於贵族权力金字塔最顶峰的七王之一——赫伯特的城堡。
而城堡的一切，对不能使用预言能力的艾丝翠德都是未知的。
未知代表机遇，也代表无法预料的危险。
缓下脚步的梅薇思，等着斐瑞从後面追上来。
“你不该隐瞒她。”
斐瑞一听就知道梅薇思在指什麽，他耸了耸肩苦笑。
“那时候她不会接受留下来的灵魂是贵族。”
“如果没信心欺瞒一辈子，这种事情迟早会造成你们之间的嫌隙。”
“唉，梅薇思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矛盾还不够大啊，过去她不能接受，现在就更不能了。”
“一开始就说出来，至少不会造成最糟糕的结局。”
梅薇思此言一出，斐瑞立刻选择了闭嘴。他比谁都清楚，现在艾丝翠德若发现他是贵族，斐瑞和她只有决裂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斐瑞当时选择这麽做，本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在以後的旅途中，他太在乎艾丝翠德的看法，放弃无数向她解释的机会。拖延再三，终至於此，而今早已没有回头路。
“贪恋一时安乐，最後迎来毁灭，大家都是这样的呢。”
听见梅薇思如此低声的诉说，斐瑞有些迷茫。
大家都是一样？谁和谁一样？人类和贵族？还是……我与梅薇思？
“来了。”
抛下这两个字梅薇思，加快速度走到前方。斐瑞也马上收敛起满面愁容，换成平常一副乐天派的表情。
赶上来的艾丝翠德，伸手拉了拉斐瑞的袖口。
“若有危险的话，记得救我。”
“啊……好。”
这份信任还能持续到几时，也许下一刻她就会发现自己是贵族，那样的话一切都……
想到这里，斐瑞不禁有些惶恐。
圆盘不紧不慢的在前面引路，最後，它停在一扇并不怎麽起眼的黑色大门前。黑色的门不知道是何种材质所制造，上面没有半点装饰，更没有大部分贵族习惯的雕花或者魔法纹路，显得死气沉沉。
待梅薇思和艾布纳他们走到门前，黑色大门无声无息的敞开，这景象让斐瑞想起了过去自己掀开棺材盖的一幕。
“初次见面……”
“闲话少提，我除了和你没见过面，在场的另两位我可是认识的。”
毫不客气打断赫伯特的客套，梅薇思走到大厅中间，对三个贵族颌首。
“真是久违了，爱兰汀，修奥斯王，虽然也不过三天罢了。”
“梅薇思……”
老实说，再度见到梅薇思，爱兰汀多少还是有些高兴。不管出於什麽目的，梅薇思救过她，毕竟是事实。
“看起来，你和修奥斯王关系恢复了不少，恭喜你了，爱兰汀。”
没有心思和爱兰汀叙旧的梅薇思，直白点明她与爱兰汀的立场已经改变，回忆过去没有什麽意义。
“赫伯特王，想必你一定有很多问题，但说无妨。”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决定不再说客套话的赫伯特，单刀直入的问道：
“你有什麽目的？”
面对赫伯特这种几乎算是极端无礼的提问，梅薇思没有任何恼怒之意。
“还真是直接呢，在贵族当中你这种人很少见。”
她淡淡的表示了自己的感想。
“你要问我的目的，我想扭正这一切。如果再说清楚一些，我想毁灭命运。”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任是总是叫着救赎未来、改变命运的艾丝翠德都被这大胆至极的发言吓到了。
“这还真是有趣的发言。”
总是面无表情，至多露出阴郁神情的赫伯特，很难得的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就我贵族漫长生命所见，想改变命运的人何其之多，想毁灭命运的人你倒是头一个，就凭这种将妄想付诸行动的勇气，我也该对你献上足够的敬意。”
说着，赫伯特站起身，走到梅薇思身边，对她欠了欠身行了一礼。
“妄想？我可不认为这是妄想。”
梅薇思的表情非常认真，她毫不畏怯的看着赫伯特，双目一瞬不瞬锁定赫伯特略带金辉浅紫色双眸。
“反倒是贵族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让我十分惊讶。你们不是一贯主张无用的东西就该废弃吗？”
举起右手的梅薇思，掌心浮出一块小小的绿色八面晶体，八面晶体十二条棱上旋转着一团团气雾，每个面闪现着不同的画面。
“既然命运可以改变，怎麽能说它无法毁坏呢？再说命运系统早就坏了，机器坏了尚能修复，命运坏了，怕是无法修复。”
“毁坏命运的话，这个世界难道不会跟着毁灭吗？”
爱兰汀终於忍不住开口，虽说她也被梅薇思的话吓了一跳，可她的好奇心远远胜过了恐惧之心。
“这是谁说的？命运虽然能操纵我们的人生，却没有证据表明我们是因为命运存在，这一切表明命运不过是个最高级的管理系统罢了。这样的话，想要逃离命运，只要让管理系统失灵就行了。是不是，修奥斯王？”
“……”
被叫到名字的修奥斯，没有回应梅薇思的问话。
“怎麽了，被命运玩弄的你，难道不想脱离这一切吗？”
“你这麽说，必然是有解决之法了。”
代替修奥斯，问出这个问题的赫伯特，内心也是十分好奇。
“相信赫伯特王知道我是在命运里留不下痕迹的人，才会放我等进来吧。”
“哦？那又如何？”
“你不觉得奇怪吗，万事万物不都是被命运操纵前程的吗，凭什麽区区一个人类能让命运无视！”
的确，比起一个人类也能永生来讲，这一点才是众人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高举起八面晶体的梅薇思，脸上露出无比自信的笑容。
“我耗费许多时间，反复确认自身特异之处，终於制造出这个。修奥斯王，你到现在还烦恼着怎麽逃离命运的掌控吧，现在就是机会了。”
“代价？”
“与我合作，不，干脆地说是被我管理。”
“如此一来，就算脱离命运，我不是一样受制於你。”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至少你不会被命运戏弄，毫无意义的化作飞灰，爱兰汀也一样。”
“……”
对现在的修奥斯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诱惑。他沉思片刻，最後长叹一声同意了梅薇思的要求。
“那麽，你想要我做什麽？”
“对你来说不是什麽好事，千年之後贵族将会迎来彻底衰落，这是无可改变的未来。”
“你不是说你能毁灭命运，难道这这是假话？”
梅薇思摇了摇头。
“能毁灭命运的并非是我啊，我能做的只有不惜一切代价，让颠覆命运的最终砝码，完全醒来。”
她的声音在叙述这件事的时候，依旧冷淡，想必这麽惊世骇俗的计划，早在她脑海里演练过万亿遍，她为此赌上了自己甚至世界的一切。
“而我需要你做的，只不过是让人类在下一次战争中获胜。”
“贵族都衰弱了，人类还打不赢吗？”
“那是当然，只要那个少年，依旧如此眷恋那个能撼动历史的存在，贵族就不可能失败。”
“说到底，你是希望我把贵族推向毁灭的道路吗？”
“不仅是贵族。”
梅薇思单手玩弄着八面结晶，哂然道：
“还有人类。”
武装卫星启动後，强行连接上都城近郊的通讯设备。结果如布兰登所料，大部分人的力量减了百分之十。
“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扩散。”
与布兰登关注的地方不一样，D比较担心依旧停留在原地的高等贵族。
“不叫他们回来吗？”
“这个嘛……”
布兰登用余光轻轻瞥了一眼，浑身上下依旧在散发不愉快气息的神祖，等待了片刻，却没见神祖提出异议。
“我立刻叫他们撤出来，然後……”
神祖面无表情，眼中的温度低到要冻结布兰登的心脏。
“……立刻叫卫星击毁该地部分地层。”
“为什麽不调查？”
“小殿下，这种事毕竟还是太危险……”
“调查了干什麽？如果是会扩散传播的威胁，早一点销毁比较好，留下来是准备研究来消灭贵族吗？”
奥黛拉语气虽然辛辣，却不无道理。的确，就算能依靠其研究出降低贵族能力的武器，但与它所带来的潜在威胁相比，这种好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D的思考方向则和其他三位贵族完全不一样：
“直接销毁的话，那些贵族怎麽办，没有发生源样本，身体会很难治好。”
“为什麽……”
奥黛拉刚开口，话才吐出半截，就看见神祖眼神冰冷的瞥了她一眼，她立刻会意的把话吞了下去。
“贵族研究院会有办法的，研究院应该可以逆推结果。”
布兰登的回答模棱两可，但不管怎样还是比奥黛拉好多了。
“若是不击毁该地，先采集该地样本，扩散开来恐将威胁到王庭。”
以地缘关系来考虑，处在都城近郊的威胁，自然会先影响离该地不远的都城。但是，采集样本能花多少时间，布兰登说得如此严重，纯粹是想立刻执行神祖的命令。
犹豫了片刻，D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他们撤出来後，便击毁那里。”
他的声音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但布兰登都搬出威胁王庭这个理由了，他想不答应都不行。在他的逻辑里，威胁王庭等同於威胁父亲，那些高等贵族能力虽有损伤，却并非攸关性命的大问题，一时半刻还不会有问题。既然如此，自然是父亲的安危更为优先。
“是，那麽等他们撤离完毕，武装卫星就开始锁定坐标。”
卡在D和神祖父子之间左右为难，简直要像人类一样冒出大量冷汗来的布兰登，终於能够大大松一口气了。
即便在等待高等贵族撤离期间，D还是忍不住想起神祖刚才冷酷的命令。
“父亲。”
“嗯？”
“贵族的生命对你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东西吗？”
神祖没有直接回答D的问题，他选择另一个方向反驳了D。
“在D眼中，我和那些你不认识的高等贵族，价值是一样的吗？”
“父亲，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但这件事和你重要与否根本无关。父亲只要下一个命令，就能让他们活下来，为什麽要把他们和那个奇怪的地点一同击毁呢。这是没有必要的杀戮，不是吗？”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尖锐，可惜的是此刻的神祖完全能够击溃这番看似完美的说辞，而且理由还足够冠冕堂皇。
“我是贵族的王，需要为大部分贵族考虑。”
神祖当然不准备说出自己真实想法，为了安抚D，他选择了D最有可能接受的理由。
果然，听到神祖这麽说，D紧绷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他又一次忽略了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疑问。
“撤离完毕，卫星锁定目标，开始蓄积能量。”
布兰登一声令下，自空降下呈螺旋状态，耀眼无比的白光。
白光不偏不倚打中镜像修奥斯撒下结晶的地方，在地上挖出一个深达万米的深坑。
与此同时，位在王庭深处阿卡西亚纪录一震，化作万千浮尘消失了。
贵族研究院关於阿卡西亚纪录与命运关联的研究，全部消失殆尽，只留下那个谜样的词语——
短暂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