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我有话要跟你谈一谈。』
看着手中来的纸条,上面用蓝笔简单明了地写上了这几个字,乾净俐落,没有夹杂半点情绪。
右下方的角落,『黧皓杰』这三个字跃入眼底,若不仔细去看真的难以察觉那极小到不易被人察觉的签名。
一遍又一遍,重复读着那行简短的字,连自己失了神也不知道,直到左肩被人拍了一下,我才瞬间回过神来,立刻把那张纸条藏进铅笔盒中。
「嘿,薇薇,这个礼拜六有没有空?」韩祺修满脸写着兴奋,开始说起周末时想要揪团大夥儿一起出游的企划,届时我才想起来他的座位就在我的左手边。
升上新的年级,我们换了教室,所以也全面调动了座位。
三年级楼层的位置却更偏远,离那几栋美轮美奂的新式建筑愈来愈远,校方的说法是这一带比较清闲幽静,比较适合我们国三生用功读书、专心拚大考。
现在我的座位在讲桌正前方第三排,左边坐着韩祺修,右方则是段言蔪,或许老师是怕他们两人会联合拆了整个教室,於是安排了比较治的了那两个人的我於他们中间,当成是一条银河狠狠地把那两个牛郎织女拆开。
但是我想是老师多心了,升上三年级之後,段言蔪变得更为沉静稳重,韩祺修上课时也安分许多,为了要拚本校高中部有限的直升名额,他开始认真听课、按时交作业以拉高自己的在校成绩。
「薇薇,你有听见我在说什麽吗?唷呼!」韩祺修突然倾身靠近我,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全身一颤,撞到了书桌,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桌角的铅笔盒掉到地板上。
各种原子笔和萤光笔从微敞开的笔袋掉落出来,滚满一地,刚才的声响使教室中许多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我赶紧低声道了声歉,从椅子上起身弯下腰捡起笔来。
「薇薇!你到底怎麽了?」韩祺修也被我吓到,蹲了下来帮我捡着笔,担心地问道。
接过他递来的笔,我道了谢,对他的关心摇摇头苦笑,「没什麽,昨晚没睡好,有一点恍神。」
「喔喔……原来是这样。下次睡前喝一点热牛奶,我奶奶说这样子比较好睡。」韩祺修了然似地点点头,站起来身拍掉了手上的灰尘,并且顺手也把我从地上拉起。
「谢谢。对了,你刚才说了什麽?我没有听清楚。」
「那个啊,我说这个周末时……」韩祺修才刚启口,说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视线飘到了我的身後,「薇薇,我还是晚一点再跟你讲好了,阿夜现在似乎有话要对你说。」
「白靖夜?」我疑惑地道,转过头一看,他正站在我的身後,一只手插入口袋,另一手上拿着那张黧皓杰给我的字条。
他看到了。
我心一跳,不知那张纸为何会出现在白靖夜的手上,突然想到那可能是刚刚从铅笔盒内掉出来的,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我先回避一下,你们慢聊。」韩祺修拍了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便伸了个懒腰,迳自往教室外头走去。
留下我与白靖夜两人在原地,我硬着头皮地对上了他的视线,他静静地看着我不语,那道目光使我莫名地心虚了起来。
「那张纸条是……」我尴尬地开口,却突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索性僵住在原地。
白靖夜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
「啊?」我愣愣地看他。
「干嘛搞的一副被我抓奸的样子啊,我又没有说什麽。」他将视线移到了手中的字条上,玩味地勾勒起嘴角。
「被抓奸个头啦。」整个人如释重负,我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埋怨道:「都你啦!有话就直说,干嘛把气氛弄得那麽紧张啦。」
「喂、我问你一件事,你认真回答。」慢慢地歛下了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微笑,沉吟了片刻,白靖夜突然正经地说道。
「说啊。」我微微皱起眉,难得见他这麽严肃,突然觉得有点渴,从书包中拿起了水壶想喝点水
「你……应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我吧?」
我立刻变成了喷水池,一滴不漏地喷出了才刚滑入口中的水,还不小心被呛到,难受地咳起嗽来。
「咳咳……你到底……咳……再说些什麽啊!」我气虚地咳嗽,一边艰难地说出这句完整的话。
「……你还要不要形象?」白靖夜皱起眉,就算已往後退了好几步仍然来不及躲开,全身上下都被我的喷射水柱所波及,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半湿的制服上衣紧紧贴在胸前,微微透出了皮肤的色泽。
「谁叫你要突然说些奇怪的话!」我朝他一瞪。
「听着,我还没有说完。」他无奈地看着我,前进几个步伐与我拉近了一些距离,按住了我的肩膀,「在看见这张之前,甚至在更早以前,我就已经知道黧皓杰有事要找你了。」
「什麽……你怎麽知道的?」听见他的话,我忍不住愣然。
「我又不是瞎子,我知道这几个礼拜以来你一直在躲着他,用膝盖想也能想到,他迟早会来找你问清楚了。」他叹了一口气,以那双似乎要把我完全看透的眼眸,对上了我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现在在保健中心,是他要我来转告你要你过去。」
他把纸条塞进我手中,握住我的手,突然俯身向前,压低了声音:「有些话你们应该要讲清楚,下一堂是美术课,我会骗老师说你们去保健室休息了。」
听着他的话,我愣愣地抬起眼看他。
「你对我无情,我对你无意,而我们两人在一起,也不是为了爱情。所以不管我们现在的关系是如何,我照样可以有自己心仪的对象,相反的,你也可以保有你自己喜欢的人,你听得懂吗?」
白靖夜的话中别有深意,我紧抿着下唇,明白他指的是什麽,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去吧、别再逃避了,不管最终结果会如何,是时候该面对自己的感情了。」
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话。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思绪紊乱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出教室的,脚就好像自己会动起来,往前走动,然後加快脚步,最後甚至还跑了起来。
等到我回过神後,我已经来到了保健中心的门口,胸口因剧烈运动而有一点窒闷感,狼狈地靠着门扇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