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後
少女一脸古怪地望着眼前的镜子,柔顺若雪的白发直直垂於肩头,掩眉的浏海被人往後梳且用小夹子夹起,露出洁白的额,须於发现身旁的白发男子拿着类似化妆品的东西一股脑地往她脸上涂,让她不禁发出疑问。
「啊啊、舅舅!为甚麽我要染头发──不对、你用甚麽涂我的脸啦!」问句里包含着因睡眠不足的困意,还有浓烈的报怨。
谷雨笑了,「你不是有收到从日本来的信吗?」边说边将白色的膏状物在她脸上抹匀,懒得再戴角膜变色片的白瞳闪烁着笑意。
纳闷地瞅了甚麽都知道的舅舅,「是有啊,那只是去日本找朋友而已啊!这样也要画成这样吗?」昨天收到多年没联络的他们的来信,她终於放下心中的大石头,然而里头也写了需要她去日本一趟,她才跟他商量的,结果就被捉来烫头发、染头发、那边涂涂这边抹抹的。
涂完一层,谷雨先是审视一回,然後不甚满意地摇头,「难道你想被追杀吗?虽然你那副模样外界很少人看过,连彭哥列内部也只有高层见过你,但我还是不放心,毕竟百密总有一疏,而且这次只有你要去而已,没有人会陪你去的。」边说边又挖了一推白膏,再往她的面上涂。
「可是……也抹太厚了吧?」注视自家舅舅又用了一陀,她有点恐惧地望着那大份量。
「放心好了,这可是云自己配来给我们伪装的,嗯,涂个适量会养颜美容,连晴、岚与一些女性高层都说赞呢。」笑笑的将白膏均匀抹至她的小脸上,谷雨神情相当愉悦。
「哦,那可以放心──不对!舅舅、我涂的份量叫做适当吗?」寒露指着自己越抹越白的脸,惊恐地问着笑得颇没天良的彭哥列雨守。
感觉抹了差不多的谷雨笑道:「哎呀,对寒露来说这叫做适当喔!毕竟你待在日本的时间会很长,所以肤色要改变一下比较好。」打开正方的盒子,从里头拿出彭哥列特制的面膜,往她脸上敷去,「接下来,脱衣服吧。」
瞧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如此有核子弹威力的话语,寒露被炸得猛然跳开,「舅舅!我是女生啊!」虽然面上敷着面膜,但从语气还听得出来,她是非常惊恐的。
丢给她狐疑的目光,「我知道啊,拜托我可是从小把你看到大的呢。」谷雨一脸你当我是白痴啊的表情,瞅着惊恐万分的外甥女。
接收到目光,她狼狈地垂下首,「我、我已经十三快十四了,更何况舅舅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说到後面有点咬牙切齿。
谷雨恍然大悟之後,便马上丢了个嫌弃的眼神,「我知道啊,但在我眼底你还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毛头,更何况我也帮小时候的你洗过澡、两年以前也陪你睡觉不是?好了,快脱。」
竟然说得那麽无关紧要,还唾弃咧?瞧瞧那是甚麽眼神啊?好歹她是他的外甥女好不好!亏她前阵子因为他睡前常常说着很令人温馨的话,让她认为舅舅其实很温柔的,哪知现在又变成以前那黑得跟墨水一样!
寒露惊恐地摇摇头,被烫染得直顺的白发随着她摆动的弧度,微微晃动出光泽,「可、可不可以不要?」她真的不想在男生面前脱衣服啦!
有一瞬间,谷雨的笑容有些狰狞,「不可以。再者,你六岁的时候脱过XANXUS的衣服不是吗?我为他报仇也不为过吧?」笑得越来越黑。
彷佛被滚水烫到,她羞得激动的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脱他的衣服!更何况,舅舅你跟XANXUS的交情又没多深,说甚麽要为他报仇?」
「哈哈、寒露怎麽可以翻帐不认人呢?还吃醋哩?」谷雨笑着调侃。
「啊啊──我才没有啊啊啊啊──」抱头惨叫,她拚命地反驳。
谷雨看着她激烈的反应,不禁狂笑,「好、好,骗你的你也信?等会岚会来帮你的。」
得到这句话,神经紧绷的寒露才得到解脱似地吁了口气,「舅舅,别吓我好不好?」为甚麽每个人都那麽喜欢吓她啊?末了,她在後头欲哭无泪地补了一句。
像是想起甚麽似的,谷雨敛起笑,对着她嘱咐着:「啊、记得啊寒露,那个要一天的时间吸收成分,明天再拆知道了没?」
点头代表听见,待谷雨走後,见到岚守捧着一堆瓶瓶罐罐走了进来,寒露脸整个刷白──虽然看不出来──她哑口无言地望着岚守坐上了眼前的位置,然後对她灿烂的一笑。
「亲爱的寒露~脱衣服吧!」岚守一脸兴致盎然地笑道,双眸闪亮得紧,彷佛像只迫不及待喀掉小绵羊的女狼。
「呃……」她突然不想在岚守面前脱衣服了,尽管她是女的,尽管她有未婚夫也是一样──这几年来的转折真的很恐怖,因为每个人都想不到雷守竟然成为岚守的未婚夫。
「放心啦,我又不会吃了你。」笑得颇诡异的岚守拍胸口保证,结果寒露还没没反应过来,岚守就欺了过来,动手开始扒她的衣服。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边说那麽毫无说服力的话边动手好不好?!」逃不过身为彭哥列攻击核心的行动派岚守的狼爪,寒露一边爆泪一边悲吼。
结果就在她吼完整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光溜溜了,而岚守则是一脸满足地开始娇笑:「呵呵呵寒露,这招厉不厉害啊?我就不信我这次会扑不倒Moderato!」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
呜呜呜呜──她怎麽知道岚、雷守谁会扑赢谁啊?她现在只知道她很想哭而已!不要把争斗延伸到她身上啊啊啊啊──
无奈地趴在床上,任岚守在她背上、手上、脚上都涂满厚厚的白膏,「呐、岚守,我要去日本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喔?」寒露无聊地闭上眼眸,问着後头一直啐念的岚守。
「恩,是啊。目前晴正为你处理相关事宜,还有首领等会会来看你。」岚守将她所知道告诉寒露,她想到守护者之间一手带大的孩子要去那种陌生地方,不免也蹙了眉头,「寒露啊,你一到达日本的时候,我们不会在你身边,知道吗?」
「嗯,舅舅有跟我说。」看着一罐空的瓶子从旁边滚过去,寒露一边回应岚守的话,一边暗惊自己需要的用量竟然那麽大。
「到的时候一切要小心,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彭哥列是不会干涉的,同样也不会援助你,知道吗?当然,不用太想我们,因为我们会定期去看你的。」将她全身抹完一层,岚守继续抹上了第二层。
仔细听着岚守所说的,寒露颔首,「这是不是也是训练之一啊?」这次的训练可能就是藉着她要去日本,然後让她顺便进行自生自灭的训练?
「你要这麽说也可以,详细内容首领会跟你解说的。」一瓶又见底了,岚守毫不心疼地往旁边丢,也不管会不会造成房间的脏乱──反正又不是她的房间,没关系的。
应诺了声,寒露就闭口沉默了。
自从发生她被绑架甚至被改造的事件後,她不再被允许踏出彭哥列本部一步,活动范围也大大缩小,从以前整个的彭哥列,到现在的训练室、守护者房间和自己的房间,不过她也不怨,反正她也没闲暇去到处跑了。
因为前段期间都在陪舅舅,她索性就询问了当初抱她回来的雾守,是怎麽找到她的,而雾守则是挑起一边的眉,口气半参着嘲讽以及赞赏的说着:
「我在街头上打探消息,就看到三位小朋友背着你跑来的,看样子似乎知情你我都是彭哥列的人呢。而他们好像被其他黑手党追杀,看在他们把你送回来的份上,本来想要帮他们的,哪知那个为首的凤梨笑得颇诡异地拒绝了,看他的红蓝异眸里,好像已经有了不为人知的计谋,那眼神……我很喜欢呢。呵呵,真是有资格啊。」
说完就转身,隐约还听见应该跟家光推荐推荐之类的话,虽然不清楚甚麽资格不资格的,但她还是没有问──因为她有预感她迟早会知道了。
除了问这个,她还去询问了关於瓦利亚的事,但他们却甚麽都不说,也不准她去探视他们,她难得生气就跑了,不知道跑到哪里,推开了哪一扇门,她见到了之前藉由水镜见到的高耸冰柱。
当然也见到了XANXUS被冰封时,那愤怒得令人心痛的面孔,之後……之後她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再次挣开眼的时候就被舅舅和其他守护者骂,连一向温和的乾爷爷也略为责备了一下。
她真的不知道她发生了甚麽事,记忆就在她见到XANXUS之後,她就空白了,甚麽都没有、甚麽都没有……
在自之後,她就被拖去训练了,门外顾问、守护者们不断让她练习枪击、闪躲、敏捷速度以及近身以枪身为攻击的肉搏,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却也很疲惫,以至於让她没时间回想以往,专心於此刻。
她曾想过要翘课,但却没有办法,因为她知道他们之所以这麽做,除了知道她已经杀过人了,也知道不能让她这麽一直回想过去,於是就让她马不停蹄的一直接受训练,她也隐忍想要翘课的冲动,接受一切。
只不过……真的好累,虽然伤势逐渐减少,但不可能完全没有,直到一个月前,他们仅让她在射击场保持手感,并没有进行一对一对打的训练。
为的是涂这种诡异的东西吧……
不过一会,寒露蹙起了眉头。不对啊,她收到信是一天前的事,他们怎麽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了呢?还是──
他们要她去日本的事早就决定好了?
「好了,寒露穿浴袍吧,这样比较方便。」洗净手,岚守娇笑地拿起浴袍递给还有点恍神的她。
愣愣地接下,寒露望着从男人婆的阶段已变成有些女人味的岚守,不禁感叹爱情的力量真大,大到竟然改变了一个人的性格。
正要穿上才发现身上早已敷满了类似面膜的东西,不,这种应该叫做身膜了吧?
一边汗颜一边穿上浴袍,寒露不禁想自己现下这副模样简直跟鬼没有两样,全身除了白还是白,跟她那个舅舅没有两样,当然除了眼睛之外。
说起来,当乾爷爷、守护者和家光叔叔他们知道她的眼睛被改造成这副德性,皆跟舅舅一样,没有吃惊只是安慰,连那个向来高傲的云守也难得放柔嗓音安慰她,结果她那天连哭了七次。
穿戴完,转头就见到岚守信誓旦旦要扑倒的雷守推着坐着轮椅的九代进了房,她收起飘走的思绪,敬礼。
「乾爷爷。」
九代噗嗤地笑了笑,而雷守也隐忍着笑走了出去,门带上时就听见模糊狂笑声,让寒露懊恼地垂下首,她就知道现在她这副模样超蠢的!
见到寒露快无地自容的模样,九代才轻咳打算掩饰自己的闷笑声,不过好像没甚麽效果,因为寒露她还是听见轻咳下的闷笑。
「寒露,你知道这次去日本的缘故吗?」平息闷笑,九代一如往常漾起温和和蔼的笑容,刻画皱纹的手握着不离身的手杖,苍老的嗓音在房里回荡。
微乎其微地点了头,「乾爷爷其实一个月前早有打算,如今因为我收到信这件事,乾爷爷才藉由此事让我名正言顺地前去日本吧?」寒露轻声回答。
赞赏地颔了首,九代笑眯了眼。「若我无缘无故让你前去日本,有些高层会抗议的,因为他们想直接让有夜视的你去窃取别家族的资料,不过我并不想那麽做,因为寒露你值得更好的任务。」
寒露感动地抬起头,金绿眸酝酿着闪亮的泪光,「乾爷爷……谢谢!」好,去日本除了帮他们之外,也要好好完成乾爷爷给的任务。「那您要给的任务是?」
眼神瞬间一凝,但又马上柔和了下来,「这次去日本,请你好好辅助未来的十代,然而有必要的时候可以测试他。」顿了下,他笑了:「顺便学几道日本道地的菜肴吧!突然很想吃看看寒露亲手着出来的东西呢。」
「十代……?那个、乾爷爷我想我应该不用测试才对,既然被选为十代,那本身应该就很强了吧?」她去测试不就是被打着跑的吗?不不不、不,还是算了吧,至於後面学菜应该可以吧……不对,学煮菜也是任务吗?
不给予正面答覆,九代笑着继续说:「重要事项,我想你舅舅都说了吧?至於其余的一切,去的时候就知道了,寒露就把这当作是训练吧!」说完,就叫了门外正与岚守谈情的雷守进来推他回去。
在首领的笑声、雷守与岚守的笑骂之中,只剩寒露在雨守房呆楞地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会吧……真的是自生自灭的训练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