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适晓一开始便可预测事情接下来可能发展的局面，无论如何，他会宁愿失信一次於斐紫磷、也不愿在舞会当晚，独自坐在教室等待。
太多「如果」的背後，大半是已经无可挽回的事实。
他始终清楚，蔺小直应该多少猜的出些许端倪；但适晓提不起勇气询问他，究竟明白到怎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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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眼前的情况，该故作镇定地否决掉蔺小直的说辞，还是要面露惊讶地大叹为什麽他会知道？
不管作出怎样的反应，在对方眼里解读起来，也许通通是濒死前的挣扎吧。正同他那句「欲盖弥彰」，一个简单的动作言语，只显示出自己愈描愈黑罢了。
适晓无言地轻垂下眼帘、眨了眨，後续的动作停了，靠在椅上的身子感觉上溢着一丝……挫败的颓丧。
见状，蔺小直反而咯咯笑了出来，「我猜对罗？就说嘛，这段时间他找你找得勤，学长还真照顾学弟。」
「……」抿了抿唇，适晓不发一言地撇过头。
侧过脸的他，错过了蔺小直唇角旁一闪而逝的莫名笑意。
浓重的酒气味扩散开来，逐渐麻痹了知觉，蔺小直开始不堪地闭了闭眼──令人怀疑他是否诚如自己所言、没醉。
到底他看出了什麽？适晓惶恐地猜测。
不管蔺小直悉知到何种程度，即便他排斥、鄙夷、唾弃，全部都无所谓，只要……
只要聪明易感的他，别发现以往自己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包含着「情意」就好……
那种情，跟学长放在自己这里的，一样。
「你在紧张什麽，晓……」
「你以为别人会怎麽想吗？」炫然地笑。
「因为这里是男女合校……」绝对优势。
「只要你们下次慎选接吻的地方……」
『砰！』
抛下蔺小直、没有道别，适晓夺门而出。
那年，他最後还是失约了斐紫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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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六月，送走学长、姐，相同的岁末，不一样的是换他们竞升成舞会中的主角群。
一年的时间，改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跟已毕业的斐紫磷之间……进展尚算稳定；和蔺小直的友谊……则无明显异状。
很复杂的感觉……犹似预期内的计画没实现一样，搁在心里、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但此情形使他更加确认：他真的不够了解蔺小直。
意图抓住风，挥出手、放开，徒剩下一阵空虚，连个痕迹也留不住。
蔺小直与斐紫磷最大的差别在於──适晓向前方，看不见自己和斐紫磷的未来；而蔺小直……根本不用特地出现「向前看」的动作。
虽然大家都意外两个截然不同个性的人怎会凑在一起当好朋友，不过一有事情，直觉联想到的就是已被划上等号的彼此。
舞会当晚，鉴於去年印象深刻的经验，适晓即使再闲、也不愿意混在空无一人的教室消磨时间。
漫无目的地乱逛校园，正认真考虑该不该趁隙溜回家时，一位同班同学扔来个烫手任务──
「喏，你们感情最好，这家伙交给你了！」不负责任地撇得一乾二净，没给适晓足够得时间反驳他话中的某些词句和澄清。
「小直……」无奈地凝望着怀中的人，适晓轻叹口气──好熟悉的情节……
「你『又』喝酒了。」或许改天要试着向学校反应，舞会期间，仍必须严加管查一些违规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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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寒气，刺骨。不过他们没有找个暖和点地方的打算。
隔着一段距离，适晓和蔺小直各自靠在墙柱上、面对面，席地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换谈话。
好久没有类似的聊天了……适晓突然有感。
忘了从何时开始惯性躲避蔺小直的目光，一并逃开他若有似无、忽明忽灭、语意不详的对谈──怕在其中泄漏出过多的自己。
克制不了情陷，至少保有一些仅存的尊严吧。
若连严守的秘密都曝光，他就不知道怎麽办了。
「为什麽喝酒？」他不认为蔺小直会单纯因为「好奇」而去尝试──在有了一次宿醉经验的惨痛教训之後。
「想醉。」耸耸肩、率性扬唇，蔺小直半阖着眼，姿态无限慵懒。
「……你心情不好？」这阵子，他彷佛……不太一样。适晓并非没所觉。
「看的出来？」缺乏讶异的声音、又是一笑，多了分赞赏，「不愧是晓……」
「……」明明清楚自己视线的终点是他啊……适晓心微酸地想。
「嗳，别这样……」
「生气了？嗯？」
试探得不到回应，最後亦跟着沉默。
数分後，静谧，打破──
「晓，我想要你……就是你以为的那种『要』！」这是第一次、适晓乍见他认真异常的神情，卸去平日伪装的笑脸。
马上，无言，移驾──
「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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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比任何时刻都清醒。」高扬的唇、隐约魅惑撩起。
「我是男的。」淡淡的语调，重复着不争的事实。
「你以为我们同班几年了……」是男是女他分不出来吗？「还想说你讨厌被认错……」
他的确不喜欢。「所以，这玩笑不有趣──」
「所以的所以，」截断对方未完的话，「我不是说了吗……我、没、醉，晓……」
适晓皱起眉，「！」
「我想要你。」重申，再肯定不过。
「为什麽？」
「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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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也喝酒，就可以明白，晓……其实醉的时候，反而更清醒……」
可是适晓不想醉……清醒的时候已经不敢面对的某些事情，喝醉後更不愿去坦承……
「我没有需要醉的理由。」
反之，小直，他要去看清什麽？
黑暗中的化学实验室，记载了适晓与蔺小直最初、亦是最後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交换体温之前，适晓只问了一句──
「你知道现在抱的人是谁吗？」
少了言词的点缀，蔺小直抬高他的下颔、欺身，吻住微启的唇瓣……
「那……重要吗？」
追溯错误，该退回至哪一个起点？
明年的现在，当他们谁也不是主角後，能否从不同的感情羁绊中挣脱？
幸好，这是高中最後的一次舞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