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他的话而觉得胸口好闷，像是被什麽堵住似的，我忍不住伸手环住他，他没多说什麽，只是就这样让我抱着，他甚至将头轻轻靠在我头顶。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我真是个笨蛋，我在心底暗骂自己的愚蠢，与其让他说出口我宁愿从来都没过问，他的事情不是我该接触的，我听的出来，他还是好在乎他的爸妈，他的心底很伤很伤吧。
「没关系。」他低哑的嗓音挟带一丝苦涩，「不用抱我了，我没事。」
「才怪，你以为你说没事我信吗？你明明就很难过，明明就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为什麽要一个人承受？」没有人是绝对公平的，生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对待吧，没有人可以决定命运，只能任由它支配自己的人生。
几滴温热的液体缓缓滴落在我的手臂上，我像哄个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我没有再说安慰的话，我知道那只是多余，再多说他也不会更好过。
他一定独自承受了很长一段时间吧。我默默陪着他，看着他倔强流泪的侧脸，我胸膛一阵紧缩，我好想替他分担些什麽，却自惭形秽的发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我只能看着他哭，抱着他，身为朋友的我却帮不上忙。
我不懂自己为什麽会因为他这麽难受，我只明白我不行放任他一个人，更不能无视他的难过，我靠在他的身旁却觉得离他很远，他的悲伤太深沉，我碰触不了。
刚刚藏在心中的疑问好像迎刃而解了，或许现在在我眼前这般悲伤欲绝的孙聿泽，就是他最纯粹的灵魂。
夜更深了，都市里又有几盏灯亮了，那麽糜烂的夜生活总有清醒的一天，沉醉在夜晚的狂乱只是为了让自己麻痹，这世界有多少人承载现实的沉重，残酷的枷锁牢固的无法逃脱，於是只好放任自己跌坠。
喧嚣的城市反而衬托出黑夜的宁静，它彷佛看着人们蹂躏着自己的生活，却什麽也不说，因为说了也没用吧。
思绪千回百转，我竟也开始思索关於自己的人生。说到底，我的家庭也是有缺陷的吧，还是有解不开的锁呀……我苦笑了下，这社会怎麽能有这麽多的纠葛纷扰？谁来给我一个平定的生活呢？
或许说出过往让他太疲倦，他哭到睡着了，靠着我的肩膀睡了片刻，他醒了之後定定看着我，「抱歉。」
我摇摇头，浅浅一笑，「回家吧。」
不必多作言语，再说下去只是冠冕堂皇的道理罢了，而被迫接受事实的我们哪里不知道道理呢？只是都太虚伪，人类本来就不只是三两句话就能肤浅的说明白。
他在送我到家门口时，我还是忍不住用担心的眼光看他，「你会回家吗？」
「我很脆弱吗？」他白了我一眼，「刚刚是难得破例，我几乎不哭的，以後不会了，你最好把今晚的事情保密，这可是我第一次对人说。」
「放心我不会说。」我笑了出声，既然他都说了就是没事，我也无须挂怀。
他突然将手放在我额头上，然後露出松口气的表情，「那我走了，你烧退了，不过要是太晚睡又发烧可不干我的事。」
「我知道啦，等等就睡了，你回去吧，今天晚上谢谢了。」
我目送他骑车离开的背影在前方转弯後才走进公寓，向守夜班的警卫点点头示意招呼，用钥匙打开家门，我一回家就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无力，我连澡也没洗就直接倒在床上，反正明天还是假日……我现在什麽也不想去思考。
眼皮很重，我几乎用不到几分钟就沉沉入睡。
睡了不知道多久，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刺的热辣，我睡眼惺忪地望向墙上的时钟才发现已经下午了，我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再发烧，大概是昨天的退烧药加上睡眠起作用了吧。
下床走到客厅，桌上是妈妈留的字条，我撕下，『宝贝我先出去工作了，你睡的很沉，今天是假日就好好睡觉，早餐我放在餐桌上了，午餐就自己煮来吃不然去外面买吧。』
放在桌上的是蛋饼和米浆，完全是我爱吃的，而且蛋饼还是肉松口味……那就是妈亲手做的了，只有她知道我爱吃肉松，只是我好久没有吃到她亲手做的料理了，自从爸爸离开後，她的时间几乎都花在工作上。
咬嚼着蛋饼，我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但我吸了吸鼻子，硬是忍回眼泪。
这次生病的事就别和妈说吧，免得她瞎操心，而且我也好多了，我想应该再吃一两天的感冒药就会痊癒。
今天是假日，但我并没有多少想要念书的想法，翻开手机的通讯录，我咬着下唇思考可以约谁出来。就在我还在思考当中手机突然响了，吓地我手机差点松脱掉到地上。
是绎娴。
「喂？」我接起，声音还是有点鼻音。
「以琴吗？嗯……你下午有空吗？」
「有空啊，我正想要约谁出去，你要约我？」
「对呀，那刚好，就和我出去吧，我还约了一些班上的女生还有男生喔，不会很多啦，大概五六个，可以吧？」
「我都好。」我叉了一口蛋饼塞进嘴里，想着自己的身体应该也可以负荷外出走走了，「不过要去哪里？」
「我们想去看最近二轮刚上的电影，看二轮也比较便宜，看完电影可能就去吃个东西吧，再看有没有人晚上要续摊，不过要走的可以回家。」
「好啊，几点约在哪里？」
「那就两点半约在学校附近的那家电影院吧。」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我好像很少跟以琴一起出去耶，有点期待哈哈，到时候见罗，掰掰。」
因为平常我都在念书和练琴啊，我暗自回答。我笑着说了一声掰也跟着挂掉，然後吸了一口米浆，视线瞥到了时钟，已经一点半了，该去换个衣服出门了。
的确，我很难得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因为那都会花掉不少钱而且也让我无法念书。今天大概是昨天发烧的副作用还没退吗？竟然这麽心血来潮的就答应邀约，要是之前大概都会婉拒退掉吧。
吃过早餐，我配着温开水吞了那几颗药丸。接着我换上轻便的白色上衣和牛仔裤，只拿了钱包、手机、钥匙和梳子丢进包包，对我来说出门不用带太多物品，我不像班上的那些女生出门总是带了一堆用不着的东西，包包会很重，我向来就讨厌背太重的东西在身上。
出门的时候刚好两点，到学校附近的电影院时，大约两点二十，已经有少部分的人到了，他们笑着和我打招呼并且讶异我的出现。
「彭以琴？你怎麽会来？」几乎是错愕交杂惊讶的声音，我转身才发现是吴崇凡，他穿着浅绿色格子衬衫搭上刷破混色的牛仔裤站在我身後，头发倒是很扁塌，看他一脸睡眼惺忪，大概刚起床吧。
他和我私底下一直有维持联系，大多是他会传简讯问我一些乐谱的问题，偶尔也会掺杂几句家常话闲聊，他是个和气的男生，没什麽脾气，心思较为敏捷，所以比起其他男生，又更和我熟悉。
「怎麽，我不行来吗？」我语带笑意，对於他的惊讶我觉得好笑。
「没有啊，只是每次班上有人约我都没看你出现过。」
「今天突然想出来看场电影啊，读书读太久也会累的好吗？」我打量他的穿着，其实他这样穿替他的长相加分很多，「不过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喔，也是。」他不自在地搔搔头，「你有什麽想看的电影吗？」
「我都随便，看你们想看什麽吧，我没有特别想看的片子。啊对了，大家都到了吗？今天好像来了很多人耶。」
「以琴！」他还没回答我，就有一个柔软的身躯扑向我，我倒退了好几步才镇定住，安全地搂住在我身上的绎娴。
「你是想谋杀我吗？」我失笑，没责怪她的意思。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耶，这次电影票我请你吧！等等再回请我一杯饮料就好了，你等等和我坐吧，要不要？」
这样我还有反驳的余地吗？「嗯，好啊，你先去买票吧？」
「看来不只我被你的出现吓到啊。」吴崇凡看了我一眼。
「难道我出门就是奇蹟吗？」我笑了笑，带着些许无奈，「结果是要看什麽？」
「外国的动作片吧，我也忘了片名，三点的场次，人太多到时候应该会分两排坐，男生和女生分开，之前都是这样子。」
「看来你来过很多次喔？」
「怎麽听起来像在损我啊？」他拍打我的头，不大用力，「就假日都没事，不想一整天待在家，有人约就出来，不过我也不会主动去约人。」
「哦。」我意味深长的点头，就在他想要继续说的时候绎娴兴冲冲地跑过来说可以进场了，我才趁机溜到绎娴身边，继续和吴崇凡闹下去只会让他一直打我，虽然自从和他熟稔之後我已经习惯和他打打闹闹了。
电影院里冷气很强，电影看到一半我就开始後悔自己出门没带外套，可是看看左右的女生也都只是穿短袖，我可以跟谁要外套呀？我瑟缩了起来，摸摸自己裸露的手臂，都快起鸡皮搁瘩了。
我暗自叹气。平常我是不太怕冷的，大概因为感冒的因素吗？看来我回家後可能又会加重感冒不然就是发烧……我胡乱地皱眉，有点不甘心自己快好的感冒又严重起来。
「你会冷吗？」吴崇凡正好就坐在我身後，他悄悄凑到我耳边问我。
「嗯，有点。」
「那我的外套借你吧？我不冷。」他将一件对我而言过於宽大的皮衣外套丢给我，我惊喜地赶紧缩在外套里，顿时暖和多了。
「谢谢。」我低声说，他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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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嗅着其他人身上的气味，眼皮底下想的却是你心上的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