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四分半一睁眼就完了。
播放的曲目回到有着咚兹鼓声的轻快乐曲,我松开小夏,与他相视一笑。他学着电影里的绅士对我鞠了躬,走向望穿秋水的女孩身边。女孩开展笑靥,愉快牵起他的手,我这时才见到学姊身着一袭长裙,看来有些拘谨。我走到长桌边,胡乱抓起个咖哩酥往嘴里塞,斑驳的几片酥皮顺着下颚掉到我新买的小可爱上,「豆豆,你吃相有点难看耶。」阿发──对阿玟为之疯狂的阿发──说。
「干你什麽事?」我掸了掸上身,姿态高傲。
「是是是,不干我的事。」阿发赔着一脸笑,「大小姐今天吃火药啦?」
我转过头,装作没听见这句话,舞池对面那双俪影占据了我的眼、我的心思、我的全部──不是、不是,我才没有吃醋。
时间呼啸行经会场。
几首快歌之後,罗曼蒂克的乐声再度响於耳际。这次,学姊终於能好好抱紧自己的爱人了。她环着小夏的腰,头像断了似的挂在他胸前。两人随着音乐摆动的幅度相当小,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相拥示爱…各位不觉得,寝室比起舞池,是更好的拥抱场所吗?在寝室啊,不仅搂抱,接吻、解扣子、松裤头…,样样都能来的──只要室友不在便行──有些大胆的人,即使遇着室友,也能关上灯,不慌不忙地与女友双双躺上床,盖着棉被,在谈心聊天後,呃…解决同样身为动物一员的人类之基本需求。
扯远了…各位别误会,我会这麽说绝不是因为忌妒,只是为学长姊着想罢了──君不见学姊紧拥男人的程度,使得所有同学都盯着她猛瞧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将眼光自舞池中心隔离,看向其他的人们。彩灯泄下谜样的情意,大夥脸上皆漾着醉人的笑;宜均和阿江学长愉快地站在长桌旁聊天,阿玟在宜均边拿起点心猛吃,阿发盯着阿玟,小青则在电脑前忙着。我望着小青,想到她辛苦一晚只为让我拥有一首四分半的好歌,忽然觉得难过极了。
因为,一切早已结束。结束在现实里,结束在小夏缓慢的步伐中,结束在学姊使力的手臂上。
那美好的四分半和其後的点滴令我领悟一个始终不变的简单道理:小夏学长不属於我。无论是与我谈天、夸我可爱、借我试卷、和我跳舞…,都不代表任何事。就算代表任何事,我的优先顺序也绝对在学姊之後。有过暗恋经验的各位一定明白,对方一丁点「友善」的举止都会让人想入非非──他为什麽要一直说我可爱?为什麽要主动联络我?帮助我?他是不是对我也有一丝好感?在他心目中我究竟是什麽?是不是也有些特别?──诸如此类的幻想肯定不陌生吧!我当时就是带着这想法与小夏共舞,带着这想法面对小夏和他真正的女伴。
唉──小夏在我心中好大,而我在他心中好小。难道…这就是单恋吗?我坐在桌前,拾起宜均送我的小猫杯子,想像这只对我微笑的猫咪就是小夏,真可爱,我想,然後也对他笑了一会。
「啊──我的电脑好像坏了。」阿玟的叫声将我自年度最美丽的四分半中唤醒。
「怎麽了?」我问。
「无法开机。」她转向我,嘴眼无辜。
「我看看,」我走到她的座位上,按下电脑的Reset键,一片海蓝,「哇!好像真的坏了,怎麽办呢…?」
「噢,没有电脑…我的人生该怎麽办?」阿玟说。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太夸张啦?」我笑着说,随即灵机一闪,「不如利用这机会,请小楠帮你修电脑怎麽样?」
「咦?」
阿玟睁大了眼,一脸复杂。
我知道「修电脑」这种情节很「老梗」,但为了符合本校的「宅宅」美名,也为了让小楠和阿玟更加靠近,我在不得已下为故事做了这样的编排,各位应该可以体谅吧?於是接下来,就如你们所想,小楠获得进入女二舍的殊荣,穿上晶亮的黄色小背心,搬走了阿玟的电脑。
黄色小背心是本舍为男孩子所设计,兹让男孩进入女宿时具有可供辨认的显着标志。我猜是由於过度害羞(或是其他深厚而我不了解的原因),许多男孩都视穿上那件背心为奇耻大辱,他们不是用手遮遮掩掩地拿着,就是将其别在背包上,向舍监阿姨哀求着不要穿上它。关於这点,小楠倒是值得嘉许地伸出双臂,毫不罗嗦便套上了那金黄。
可是,我对小楠的赞赏在见到那双脏旧拖鞋卜唧地踩进我们房间後就彻底消失了,且看那两只鞋底是如何将世俗尘土带进充满灵气的寝室。虽然我不是太爱乾净的孩子,也昧过良心称赞过那双鞋,但它这数十年来究竟沾过什麽,实在很难推测──真想叫小楠将鞋脱了──我按着胸口,抑制住这样的冲动。这一切都是为了阿玟,忍耐点!
无奈阿玟这家伙完全辜负了我的苦心,她只在小楠进入宿舍时嗫嚅地说了句「谢谢」,就再没开口了(那晚图书馆前稍稍靠近的距离就像蒸发般离开了阿玟)。而那台没完成红线任务的电脑在经重灌後即恢复了正常。没错,重灌这麽简单的动作我们连学都不想学…多少重要的姻缘是因电脑而生,轻易学会了,岂不可惜哀哉!
各位是不是发现了,阿玟就这样一次次错过她和小楠的缘分。每每当我们抱怨爱情之神总不降临点好运时,有没有想过,不给机会的,常常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