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
前一晚的失控，让我跟小宛之间出现了尴尬的隔阂。
「今天想去哪吗?」我打破沉默。
她只是摇摇头，安静地坐在床沿。
我坐到她身边，「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她又摇了下头。
「我为我的冒犯道歉，我不该亲你的。」
「我是气我自己。」她终於开口了，「是我先乱讲话的，何况，我也没拒绝你的吻。」
昨夜我吻了她之後，她确实回应我了，我们拥吻着，直到入眠。
「苏靖，我怕我丢了你这个朋友。」
「不会的。」我摸摸她的头，「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那我们去散个步好吗?」
「当然好。」
一整个早上，我们都在散步。手牵着手。
「明天是weekend，後天就要回去了欸。」小宛舍不得地说。
「星期一到星期三是员工旅游，我不去了，这样我们可以多留几天。」
「真的吗?」她又笑开了。
小宛，就像我说过的，是个很真的女孩，情绪也好，想法也好。
「我们等一下回去饭店的shoppingmall逛一下，然後去泡温泉好不好?」
「白天泡有点热欸。」
「可是晚上人很多我觉得很奇怪。」
「好啦，听你的。」
我们泡的是男女混合的温泉，结果小宛很害羞地穿上了泳衣。
「等一下不准一直看我哦。」
「等一下?意思是叫我现在赶快看罗?」
她红着脸一直打我。
「诶诶，我没穿衣服都没抗议了。」
「你自己不穿的。」她继续打我。
「什麽话?你看过男生穿泳衣吗?」想到就觉得恶心了。
她嘟着嘴自己下水了。
这时间真的没什麽人，除了我们，只有三个中年妇人，一个大叔和两对老夫老妻。小宛坐在没有人的那个区块，我跟过去。大概是我们坐太远不像情侣，对面大叔居然大大方方地盯着小宛猛瞧。
小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那个大叔开口了，「妹妹，泡温泉不用穿泳衣啦。」
她假装没听到，大叔竟然往她移动，「妹妹，不用不好意思啦。」
一旁聊天的三个妇人没有注意到，而老夫老妻们似乎不想插手。这世风日下也太严重了吧。我伺机而动。
小宛往我这边靠了一点。
「妹妹，我们一起泡啦，泡完我请你去喝下午茶。」
「先生，抱歉。」我忍不住开口了，「我女朋友喝下午茶，我请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你慢慢泡吧。」然後，我拉着小宛上岸。
「走吧，我们去Spa馆。」
「谢谢你帮我。」
「哪有什麽好谢?」
玩水玩了一下午，小宛说她饿了。
「我昨天看到有一家卤味店好多人排队，现在比较早，应该不用等很久，我们去吃吃看好不好?」
「好耶，那吃完我想去吃冰。」
「女生还爱吃冰啊?」
「偶尔嘛。」她瘪嘴，「你跟uncle一样好细心。」
吃饱再闲晃一下，已经九点多了，回到饭店都过了十点。
我到柜台领钥匙。
「706房?请问是苏先生吗?」
「我是。」
「刚才有一位小姐找您，说是您的朋友。」柜台小姐拿了张纸给我，「她有留姓名，方便告诉她您的房号吗?」
叶雨霏。纸上写的，是那个会慑住我呼吸的名字。
「麻烦请她下来大厅一趟，谢谢。」
她打了通电话，然後请我稍等。
「苏靖，是那个雨霏吗?」
「嗯。」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我的，也不知道她为什麽要找我。
「我需要回避吗?」小宛不确定地问。
「不用，没关系。」
我跟小宛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不久，她来了。
远远地，我就认出她。长发披在肩上，还是很有自信的样子，只是累了。我很轻易地看穿她的微笑有多假。
「苏靖。」她开口，「好久不见。」
「是好久，好久了。」我站起来，「请你吃宵夜?」
「我在海景Café订好位了。」
小宛拉拉我的衣服，「我先上去好了。」
「雨霏，你订几个位子?」
她笑，「三个人，一起去吧。」
这次，我没有牵小宛。
「一杯美式。」雨霏点餐。
「一杯拿铁，一杯牛奶，冷的去冰。」
「牛奶是我的?」小宛问。
「昨天都失眠了，谁敢让你喝咖啡?」
「咖啡都热的吗?」侍者问。
「对。」我跟雨霏异口同声。
「苏靖，你好吗?」她问。
我微笑，「好，也不好。你呢?」
「一样。」她的笑似乎比我的更苦涩。「我那天在夜市看到你们，回来才想到是你。猜测你也住这里，碰运气而已，还真的找到你。」
「自己来旅行?」
「和彦恺，同一个彦恺。」她叹了口气，「不过他有事先回台北一趟。」
「你还住台北吗?」
「是啊，你呢?」
「真奇怪，住在同一个城市，十年都没遇见，倒是大老远跑来高雄相逢了。」我就说，缘份爱捉弄人吧。
「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就会出现。」
饮料来了。
「其实，念大学的时候我找过你。」我说，「那时候我知道学长还是跟你分分合合的，有人劝我别再出现搅局，从此，我就真的离开了。」
「我们高中以後就失联了?」雨霏显然不记得了。
那是个下大雨的傍晚，我们在路边躲雨，我拿外套帮她挡着，而彦恺学长却在那个当下出现了。
「雨霏，是为了他所以你不理我吗?」他问。
而我好像呛了他说他不懂得珍惜雨霏之类的话。
他转身要走时，雨霏却选择和他一起离开。
「苏靖，我们不是高中生了，不能再只是玩玩就好。」雨霏告诉我，「这才是我不能失去的，爱情。」
我来不及告诉她我也不是只想跟她玩玩而已，我是真心的。
此後十年，她和他湿透了却相依偎的背影，成了我深深的痛。
「苏靖你恍神了。」小宛拉回我的思绪。
「雨霏，你和他，好吗?」
她啜了口咖啡，看着我，「十年，很久，但是，有些事再久都不会变。我们，爱了十多年，却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爱。而老朋友，还是和当初一样，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是你不想改变吧?」我说。
「我爱他啊，那麽他少爱我一点，多在乎别的女生一点，又怎样呢?」
她哭了，我递上一张面纸给她。
「苏靖，如果你也爱一个人，这麽爱，你就会懂了。」
我当然懂。我不懂的是，为什麽我爱你，你却只爱他?
「抱歉，忘了你女朋友在这里。」
「没关系的。」小宛连忙说。
「你们，好幸福。」
我跟小宛，都忘了否认我们的关系。
雨霏转向小宛，「你知道紫色郁金香的花语是什麽吗?」
小宛摇摇头。
「无尽的爱。」雨霏浅笑，「有苏靖的爱，你真的会很幸福。」
「我们……」小宛像是忽然想起应该辩驳。
我阻止了她。「我会认真爱一个该被好好珍惜的女孩。你也是值得被好好珍惜的，只可惜沈彦恺不懂。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只要他丢下你，我就要出现。你有你的爱情，雨霏，而我有我的人生。」
「苏靖……对不起……」
我把咖啡喝完，「雨霏，很开心再见到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只有难过时才想到我好吗?朋友的定义，已经被你扭曲了。」
我站起来，这次我牵了小宛。
「我的手机号码没换，有事打给我。」我付了一杯拿铁和一杯牛奶的钱，在眼泪流出来之前，离开Café，离开雨霏。
「为什麽骗她?」
「不然，怎麽解释我跟你?」
「喔。」她给我一张卫生纸，「那你为什麽要说那些很残忍的话?」
「她才是最残忍的吧。」我开门，进到房间。「十年，很久，十年来第一次见面，她只是要告诉我，她又被沈彦恺丢下了?为什麽在爱情里我就得扮演这种窝囊的烂角色?十年前，教训得还不够吗?」
小宛突然抱住我，「苏靖……」
「对不起，我失控了。」
她看着我，好久好久，然後她吻我。和昨夜浅浅的吻不一样。我的理智叫我推开她，但此时的我做不到，我很痛，很需要被爱。
然後，她慢慢放开我。「Sorry，我只是……想让你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谢谢，我好多了。」我摸摸她的头，「小宛，你很勇敢。」
「是你欸，我相信你啊。」她很单纯地笑着，「我还怕你嫌我随便。」
「国外很开放，有些事情我不会看得太严重，不过这种事，你最好别让Eric知道啊，我怕我会有危险。」
「拜托，他要是知道我都快爱上你了，不乱刀砍死你才怪。」
我脱掉外套，「小宛，你会爱上我吗?」我坐到了床上。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至少现在，我很清楚，只有你对我太好我觉得很感动，还有又孤单又意乱情迷之下的冲动，并没有心动。」她挨着我坐下，「是比友情多一点的，有加了点激情，但不是爱情哦。」
她可以这麽坦然，是因为她清楚分寸。而我呢?我无法面对雨霏，不也是因为越爱就越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