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正常的自闭症？
我也看了一些关於自闭症患者的故事或其亲笔着作，尤其喜欢後者，心有灵犀似的，不需要刻意使用言词描写，我便可以深刻感受到对方的想法。
原来自闭症患者的心思大部分都是那麽的细腻，细腻到了钻牛角尖的地步，有些一般人不以为意的，我们却可以思考个老半天，但仍求不出一个所以然。
想到这里，我开始更喜欢自闭症。每个像我一样的孤独小孩，都活在一个四周被透明玻璃隔离的小房间内，冷冷地看着经过我们面前的人们，直到对方走远了，我们还是会认真地评论他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
我站在将会陪我渡过未来三年的学校校门面前，心里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这所高中名叫墨兴高中，位在山脚下，出了校门左转不远处便是商店街，有琳琅满目的服饰店、文具店，还有家小型电影院，那儿是所有学生最爱聚集的地点。学校建筑物混合东西方风格和一点现代艺术，因为学生学业成绩不及前面志愿学校，所以都是靠特殊技能崭露头角。整体而言，这是一所听起来很诗情画意的高中。
我是一年Ａ班，教室位置在学校西栋的三楼。
踏入教室，就像小学一年级时一样的情形，两个字：吵闹，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人哭泣。
淡淡的瞥了眼喧闹的同学们，我找了个静僻的位置坐下，就和小学、国中时一模一样，靠窗的角落位置。
大略翻阅课本，回顾之前先读的内容，高中三年课程我已经在国二全部读完了，现在是重新复习。
跟往常一样，我拿出我的书继续看。
上课钟响，收起书本，看着一个年纪约四十初头的女人走进教室。
「各位同学，我是你们的代导。」女人道，她的声音很尖锐，让我想到常飞过我家阳台的绿绣眼，「你们班导这周临时有事，所以我先帮你们代课。我姓萧，是教国文的。你们班导也是教国文的啦，所以她回来之後我就不教你们了。」
同学没什麽搭理，只有几个同学懒洋洋地应了声「好」或「喔」。
「我们先来选班级干部好了，你们班导到时候不满意再重选。」萧老师看着点名簿，又说：「有人要提名吗？」
没有人讲话。
萧老师从点名簿抬起头，说：「那我提名三号齐薇雨。因为齐同学国中的在校成绩十分优良，是推甄上第一志愿的，齐同学在哪？可以举个手吗？」
闻言，我愕然，只好缓缓举起手，同学左顾右盼，看到我了。
「哇，是正妹耶。」男生甲说。
「感觉好安静。」女生乙道。
「看起来好有气质，真羡慕。」女生丙言。
萧老师看看我，眼神透露赞赏：「哦，不错，那同学你有异议吗？」
望着她，我轻轻点头。
「怎麽？不想当？」
我默默地指着自己的嘴巴，摇头。
「你不会说话？」萧老师有些震惊，同学开始议论纷纷。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看着她，我的直觉是：我不会喜欢这个老师。
因为，又一个现实的。
「嗯……好吧，那算了。」萧老师又带着讽刺的语气小声地说：「唉，人总是有缺陷的嘛，要是脑袋好，其他部分又好，那岂不是忌妒死人了……」
问我为什麽知道她在说什麽？我明明坐在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听力再好也很难听清楚。
因为，我曾经为了好玩学了如何读唇语，但是毕竟很多字音是相近的，有时候会看错，只能根据所看到的字词和前後文稍做判断。
不是很想追究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反正这个礼拜过後，我们Ａ班和这位萧老师就会「一刀两断」了。
讽刺、讥笑和责备，我会选择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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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今天的课上到这里，明天要考第一篇的默写啊，考试的时限是十分钟，所以背熟一点免得到时候写不完。」下课钟响起，萧老师说完，便拿着自己的私人用品离开教室。
学艺股长曹小芹则是慌慌张张地记下考试科目及范围。
「嘿，齐……齐薇雨？」一个女生站在我的桌边。
我点头，抬头起来看她。
那是个离子烫长发的女生，清秀的瓜子脸和上唇微翘的红嫩小嘴，明亮的眼睛闪烁着聪明伶俐，看起来却又不像顾青雯那样自负，而是如精灵般活泼灵敏。她的制服是有经过特别裁切的，明显看出衬衫腰身；制服百褶裙也修剪过，足足露出了半肢色泽健康均匀的大腿。
「我叫沈霈荞。」女生说，「你真的不会说话喔？」
我看着她笑了笑。
她皱眉：「什麽意思啊？你直接告诉我吧，我们可以笔谈。」
我拿出纸笔，写着：「我没说过话，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
「呃？什麽歪理啊？」沈霈荞歪着头纳闷，「没关系，反正人会不会说话不是重点，我只是想问你，我可以跟你当朋友吗？」
我错愕。
「好不好嘛？我是外地来的，跟其他人都不认识。这所学校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同一个国中毕业，大家都有各自的好朋友了。」
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生的感觉是什麽，也许是阳光吧，那个跟我完全相反，我永远无法触碰到的阳光。
想了想，我又写：「为什麽是我？」
「为什麽喔？嗯……我也不清楚耶，我这个人啊，完全就是跟着感觉走。看到你，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哇
，我一定要好好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可能是因为我永远不会像你一样安静吧。」
听到这里，我决定跟她交朋友，我们就像暖洋洋的太阳和冰冷冷的月亮，活泼耀眼和静默柔和，我们也都是彼此的负号，负负得正，也许我们会是很适合的一对好朋友。
原来我们都是对方的「永远不可能」。
我点头，微微一笑。
她看着我，沉默了一下才说：「你知道吗？跟你当朋友压力好大。」
为什麽？我困惑，她的原因应该不是跟我的成绩有关。
「因为你太正了啦！跟你走在一起就别想有帅哥会看我一眼了！」霈荞吐了口怨气，哭丧着脸，却俏皮得很可爱。
我露出淡淡的笑容，在纸上写着：「不会，你很阳光，很可爱。男生反而喜欢跟你这种女孩做朋友。」
她看了看，也破涕为笑：「嘿嘿，我可是所向无敌的阳光美少女喔！那薇雨就是冰山美人了是吧？」
我点了点头。
「嗯，以後我可以叫你薇薇吗？」她看着我，一脸兴奋。
薇薇？这种俏丽的名字真的适合我麽？不想破坏她的好心情，於是我对她点点头，仔细思索，其实偶尔卸下淡漠的面具，换上可爱的称号也不错。
「OK，就这样罗，薇薇。」霈荞挂着明亮温暖的笑靥。
「对了，我问你喔，为什麽你不读第一志愿啊？」
我写：「嗯……虽然这种学校很适合我，但我却不喜欢。」
「哦，原来－－」霈荞仰头望着天花板，又说：「我不懂。」
我莞尔：「算是因为感觉不对。」
霈荞认真地看着我，说：「好吧。」
我回她一个笑容。
「嗯，我很支持你，重要的不是适不适合，而是感觉。啊，我一下子忘了问你：你今天要来我家吗？」
我一听完她对我的支持，瞳孔放大，感动涌上心头，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却以为我沉默是因为不愿意，慌忙解释：「是这样啦，我妈很喜欢热闹，只要家里有客人她就会很开心，想说你是我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就问你要不要去我家混混，你没空也没关系啦。」
我笑了，用力地连续点了好几次头，潦草地写着：「可以啊。」
记得梭罗曾说：「友谊的语言不在言词而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