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进入十月,凉冷的秋风吹进下课後的教室,书册翻页声哗啦四起。
尹瑄雨拍住桌上胡乱翻动的书页,转头望向窗外,老榕满布气根的枝叶随风摇曳,叶隙间的微光忽明乍灭,秋蝉寂了,夏天真的远离了……
开学一个多月,学校和住宿生活逐渐习惯,虽然放学时心情仍会低落,但是好在有辰曦学长当依靠,听着他的琴声总能提振精神,忘却所有压力和疲惫。
不过辰曦学长的活动和杂事很多,一星期大概只出现礼堂两次,而且日期不固定。放学後,她总是抱着期待心情往礼堂跑,隔着玻璃窗看到舞台布幕拉下,就代表他在;如果布幕没有放下,她会坐在琴边等他二十分钟,时间到没见到人,就代表他不会来了。
虽然主动邀她听琴,但是学长总是潇洒来去,从未订下确切的见面日期,分开时也从不预约下次。
听琴,一切随缘。
就是随缘……
「小天使,」熟悉的冷调嗓音打断尹瑄雨的思绪,杜易杰两手撑在她的桌面上,微微弯身望着她,「环保壁报明天要交,时间蛮赶的,放学後留下来帮忙。」
「为什麽又是我?」她不依,明明游戏结束了,他却使唤她使唤上瘾,三不五时以小主人的名义命令她为他做事,刚开始是教室布置,之後是学校艺廊,接着是校内和校外的壁报比赛。
「你又不用赶校车赶火车赶补习赶画室,不留你留谁?」他理直气壮。
「我放学後也有别的事!」虽然不必赶这四项,但是她赶赴辰曦学长的钢琴约。
杜易杰突然放低身子,打商量般缓下声调:「帮诗绮一下,她这个学艺股长不好当,而且我觉得你的点子一向特别,让我常有惊喜感。」
尹瑄雨瞪着他非说服不可的脸庞,国中也当过三年的学艺,心知这职位的难处在哪,虽然是校内的比赛,但是美术班必须做得比其他班级更好,让人一眼就有美术班的水准。
而壁报往往需要同学课後留下来协助,国中同学大多住在附近,高中同学却是来自远近不同的乡镇,如班长所说,放学後就是赶赶赶,要留人帮忙确实有难度,怪不得他会缠上她这个住宿生。
「宿舍要夜读,我只留一个小时。」不知是可怜范诗绮的处境,还是被杜易杰别具心机的夸奖收服,最後她还是心软妥协了。
「谢了。」他感激一笑。
杜易杰离开後,尹瑄雨望着摆在课桌右上角的马克杯,釉色温润的轻薄杯身,满版印着世界名画〈莫内花园的鸢尾花〉,缤纷色彩让人一眼惊艳,这就是杜易杰送的小天使礼物。
回想小天使和小主人的认亲大会,最後在温馨加搞笑的氛围中圆满落幕,当天放学的打扫时间,尹瑄雨负责清扫榕树下的庭院,担心的事终於发生了。
范诗绮提着垃圾袋走来,收完枯叶後,语气九分挖苦一分羡慕:「真好呐……那是英国进口的骨瓷马克杯,一个将近一千元,我跟易杰要了好几次,他都不送我。」
马克杯的价格吓到尹瑄雨,心知她在试探自己对杜易杰的感觉,满不在乎说道:「我和班长水火不容的,家里马克杯也不少,如果你喜欢,就送你吧。」
范诗绮听了好詑异,没料到她会这麽随便把班长的礼物送人,默默望着她几秒,突然灿然笑开:「这怎麽行?我如果收了你的杯子,绝对会被易杰骂死,记得以前……」接着滔滔分享被杜易杰教训的回忆……
上课钟声拉回尹瑄雨飘游的思绪,班导随後走进教室,宣布道:
「各位同学,松冈高中有个重要传统,为了谨记『奋斗、坚忍、实践』的校训,每届新生入学後会举办一场『後山路跑』活动,路跑日期订为十一月十日。」
「老师!要跑多远?」一位同学举手发问。
「男生五公里,女生四公里,列进体育成绩和班际比赛,没跑完全程不准毕业。」班导回答。
「太严苛了吧!」全班同学听了哇哇抗议。
「这是第一任校长订下的传统,松冈创校四十多年,你们每届学长姐都是这样跑过来。」
「可以请假不跑吗?」
「身心不适者请医生开证明。」班导见招拆招。
尹瑄雨浑身一阵恶寒,想到国中跑完体适能的八百公尺测验,曾经众目睽睽下,把午餐一口送给了跑道,这路跑长达四公里,她一定会半途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