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温暖的大片阳光砸上了窗户,碎成一块块金黄灿烂,全数撒落於床铺上的少女身上。
梁语晴睁开了眼,手顺势将床上一旁的闹钟关掉,不让刺耳高兀的铃声有任何机会响起。
现在是七点。
梁语晴的眼中还充斥着大片茫然,挠了挠一头水蓝色的发丝,她伸了懒腰,低喃溢出唇瓣,清脆悦耳的嗓音跌落空中,彷佛荡出一圈圈涟漪。
「……麻烦死了。」那样的嗓音令人联想到水晶,剔透而无温。
梁语晴又眨了下眼,才缓缓走下床开始梳洗换衣。
梳洗、更衣、检查。枯燥乏味的工作令梁语晴撇了撇唇。
将一切准备就绪,她拿起背包,踩着缓慢的脚步走出房间,走下一格格阶梯。
洁净的诺大客厅里,仅有男人只身一人坐在沙发。
男人的脸孔布满沧桑,微勾的眼角与梁语晴有一丝相似之处。
他傲慢的睨了梁语晴一眼。「太慢了,再有下次晚餐就不用吃了。」
抓着扶手的手指微微使力,梁语晴冷笑,随後头也不回了走过男人,踏出大门。
「无彷,我也不怎麽想跟你吃饭。」
她是如此回应的。
梁语晴的确是走出了家门,但她没有直接去学校。
她只是将背包拉好,接着动作俐落地翻过了花园里蜿蜒交错的草丛,熟门熟路地往自家後院的小片树林中走去。伸出手拨开眼前的树丛,她不意外地看到眼前是一块空地,没有被树叶遮挡住的阳光直直洒落下来,像是一颗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还是这里好。」伸了个懒腰,梁语晴垂下眼,细小的低喃自唇中滑出,又静静的消融在空气。
把背包随手扔在地上,梁语晴将书包充当枕头就躺了下来,温缓的阳光将她晒得昏昏欲睡。
闭上眼,她的思绪跟着飘远。
她想起了自己的成绩、想起了自己的意义。
「你是梁家的女儿!虽说你妈妈,那个贱种生下了你这废物,但你终究还是梁家的人。把书读好!以後说不定还能为家里多添点钱。」
名义上是爸爸的男人一脸贪婪,妈妈因为受不了而改嫁了,丢下她……
她是天才,凭藉着自身的努力和才能,她夺下了全校的第一。
可是,毫无用处。
一样的嫌弃,一样的讽刺。
於是她忍不住绝望,渺小的希望被更大的悲伤掩过,她将自己的乖宝宝身分舍弃,转而踏上名为头痛人物的道路。
梁语晴记得学校还有个怪人。跟她不一样,天天去学校,却连老师也管不着。
──想要见见那个怪人,因为无聊。
意识不知不觉变得模糊,如果轻易将意识交出,自己所喜欢的短暂时光很快地就没了吧?但是,想不到除了睡觉还能如何了。
「现在人类都是如此吗?」
──蓦地,响起了流水般的澄澈嗓音,慢慢拉回了陷入名为睡意泥沼的意识。
「或、或许吧。但是语晴这样没关系吗?」另一道细弱的嗓音怯怯地响起,觉得有些熟悉,但是眼皮依旧沉沉的,无法掀开。
一旁的草丛发出了沙沙的细碎声响,原本无人的地方蹲了一纤细一娇小的身影。
「语晴?开阳你哪时知道人家小姑娘的名字?」
体型娇小的女孩挑起了细眉,清秀脸孔上的挪移意味相当明显。
「我我我--沫苡千万别误会!我绝对没有对语晴做甚麽!最、最多也只有偷偷找她的名字而已!」
被称为「开阳」的纤瘦少年瞪大了眼,白晢的脸庞染上一层绯红。他手足无措的反驳,甚至因为过於激动而伴到脚,狼狈地跌坐在地。
开阳至今还记得两年前的夜晚,那名眼神悲伤的小女孩对着自己灿笑出声,美好得像是一幅画。
於是他不知觉的陷入了回忆,脸上的红晕衬着白晢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为他添了一丝的美丽。
开阳呐,你这根本就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吧?啊啊,撤底的。面对此景,女孩无力地叹了口气,一双漂亮的银白色眼眸望向了中间草地的少女,她的眼底滑过一抹笑意,瞳孔好似变得细长──那双眼在下一秒又与常人无异。
「如何,开阳?要不我等一起去找那名人类?」
「欸欸欸?可、可是我们要这样去?要不要先把耳朵隐藏起来呀?」
开阳惊讶地拔高了声音。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迟迟不见女孩的回应,开阳呆了呆,接着一只细白的手扯住了他的领口。
他反射性沿着手臂看向手臂的主人,一张无害的笑容顿时撞入他眼中。
咦……怎麽感觉好像看见了一双像是在燃火的双眼?那杀气真是可怕呢……噫!
开阳在一瞬间煞白了脸。
同时间,女孩已经变了脸色。
上一秒还是天使的女孩下一秒化身为罗刹,她皮笑肉不笑的,眼中是宛如要吃人般的猛狞。「怎麽,开阳?你喊那麽大声是怕谁不醒啊?啊?」
夏沫苡挂着狰狞的微笑,嘞住了开阳的脖子。
「呜呜呜……我、我不是故意的……快、快断气了啊……咳咳咳……」
被嘞住脖子的少年一脸悲戚之色,宛如世界末日到了。
不,的确是他的世界末日,任何熟识女孩的人都知道她不如表面上温和,而是火爆的不得了!更遑论女孩还有一身怪力……
就在开阳忍不住闭起眼、已经绝望时,冷不防一道嗓音插了进来,却是使得两人一震,冷汗滴落。
「呃,抱歉打扰一下,我很早就醒了。」那是一道冰冷而剔透的嗓音。
两人以为仍在熟睡的梁语晴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一脸平静的说着。
黑暗很快的退去了,於是睁开了眼。
水蓝色的清冷双眼顿时映入了匪夷所思的画面:女孩扯着少年的领子在破口大骂,她又将目光移向那些非人的尖绒耳上。
像是动物一般。
梁语晴忍不住升起想摸摸看的想法,但她很快的又将这慾望压下。
嗯,不认识……才有鬼。
梁语晴抹了把脸,不可能认不出那张脸。
总是垮着的眉、白净纤细的脸,还有那一双非人的耳朵。梁语晴忆起他是一年前被自己撞见真身的四尾妖狐.开阳。
在看了他们一眼,半晌後梁语晴决定开口。
「呃,抱歉打扰一下,我很早就醒了。」脸上平淡无波,她有些讶异,原来妖怪也会吓到啊,可真是大开眼界──虽然那张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刚刚都听到了?」方才还在破口大骂的女孩尴尬的松开仍抓着开阳的领口,如流水般的嗓音响起,她迅速扬起一抹笑,一派无辜,尴尬的神情从她脸上彻底消失无踪影。
「是。嗯……从大吼那句开始。」梁语晴蹙起两道细细的眉,又开口道:「所以你们不是人,是妖?」
好吧,她承认她的脑子或许出了点问题,看到这种事不论是谁都知道吧?除非这两人是在玩甚麽play的?噢,那她会跟他们划清界线的,她没兴趣生命里多出两个有异常癖好的朋友。
「是、是的。」开阳细不可察的点了下头,那张怯弱白净的脸庞满是不安。
「我俩为四尾妖狐,我叫夏沫苡。你好啊,梁语晴。」名为「夏沫苡」的女孩眯起一双眼,毫不在意地吐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句子。
可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梁语晴,那名十分喜爱不可思议事物的少女
「喔。不过沫苡──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你看起来不太像跟开阳一样的年纪呢,嗯……比较像是小六的?」於是梁语晴点点头,轻易地接受了对方是妖怪的事实。
对於对方知晓自己的名字不感到意外──毕竟是妖怪嘛──梁语晴看了眼外貌像是高中生的开阳,又看了看明显娇小很多的夏沫苡,最後梁语晴半蹲下身,语重心长地拍了下她的肩,同时不着痕迹的将目光移向开阳。
「我的外貌的确是十七岁。至於沫苡是小六没错,似乎是、是天生的?」查觉到她的目光,开阳低下头,细弱略结巴的声音自底下传出。
「那麽,要来学校吗?」梁语晴冷不防开口。
「咦?」少年和女孩一愣。
「要来学校吗?我会帮你们进去的。」於是这名总是绷着张朴克脸的少女就像是感到好玩似的微微扬起唇角,她这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