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国二结束在乌烟瘴气的气氛中，每个人都选择明哲保身，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敢多说一句，深怕自己是下一个受害者。
所谓的友情，也经不起这样的考验，不断地瓦解破碎。
国三的开始，也不过是国二的延伸，就像是教室里有个病菌，每个人避之唯恐不及，没人愿意认自己生病，但是……真正生病的，是彻底发挥人类自私精神的人。
「林彦翔他们真的很不怕死耶！还敢跟汪翊萱交谈。」
「对啊，就连韩颖杰也识时务为俊杰，交了个女朋友，以免被怨灵缠身！」
「真的很恐怖！每天都不吭声，很变态。」
「跟你们说……我那天还看到她……」
传言，总是无止尽的下去，因为，当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就会很热衷的去加油添醋，一旦快牵扯到自己，则是跑得比谁还要快。
可是汪翊萱没有逃，因为她没有选择转学或是休学，虽然每天沉默，但她始终会到学校，每天不曾迟到缺席，就像是用行动说明她的清白。
为了升学，每天早晨的开始，由一叠空白的考卷起头，让你填上名字，写出每题的答案，但总是有很多学生在练完签名之後，就覆盖考卷，提早结束早自习的地狱。
这天，学生一如往常地低头写考卷，或是趴着准备梦周公，但一阵咆哮，把所有人都给震回来。
「曾佳娴！你他妈的贱货！」林彦翔没有迟到的姿态，反而还大声叫骂进教室。
「喂……现在是早自……」
「早你妈啦！干！滚啦！」林彦翔打断风纪，自顾自地对着班上某位同学叫骂，「曾佳娴！很呛嘛！敢用电话装神弄鬼！他妈的你以为我认不出来是你嘛！畜生！贱货！这麽会耍手段不会去当娼妓啊！喜欢玩弄人为乐，还玩阴的！？干！有种就现在光明正大地来啊！他妈的！」
林彦翔不断地大声叫骂，旁边的同学都被他的举止给吓傻了，因为他不断地想要往曾佳娴身上挥拳，要不是风纪的阻止，拳头应该早已落在曾佳娴身上。
当事人曾佳娴，则是在林彦翔大声叫骂後，开始她面对事情的方式：哭泣。不断地掉眼泪，可怜兮兮地说着不是她，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林彦翔在说什麽。
当然这样的骚动，已经惊动了导师……
「干什麽！」何士妤导师一进教室就看到林彦翔一直骂人，而且还想动手，「林彦翔你在干什麽！」
「妈的！我在教训这个贱女人！老师你都不知道这个贱货一直在玩手段陷害别人！操！根本王八！」
「林彦翔你冷静一点！有话我们到办公室说。」
「说个屁啊！这女人每次都掉几滴泪就把所有人给呼咙了！你们所有人都被他的演技给骗了！她根本就是人渣！败类！」
「潘雍正，把林彦翔带到办公室，我有话问他。」何士妤导师认为此刻的林彦翔听不进任何话，所以请潘雍正把他带到办公室，才能让他冷静。
潘雍正和李丞勋两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把林彦翔带去办公室，而途中，林彦翔还是不断以非常难入耳的词汇叫骂，而教室里则是很多女生在安慰曾佳娴。
「林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林彦翔三人到办公室後，何士妤导师就先安抚过度激动的林彦翔。
「老师！你要我怎麽冷静！你知道她打电话来我家跟我说什麽嘛！？她要警告其他人，谁要是再靠近汪翊萱，就会被我扁！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要让所有人排挤我，然後结束我的生命！干！她当老子被吓唬大的嘛！？」
「你怎麽知道是曾佳娴打给你的？」
「我家有来电显示！翻了通讯录一看就知道是她！贱货！」
「冷静，说不定这只是恶作剧。」
「恶作剧！？干！那我叫你去死，这样算恶作剧！？」
「林同学，注意你的言词！」
「是那个贱女人要注意她的言词！她用这招差点害死人你不知道嘛！？」林彦翔在办公室里面大肆咆哮。
「什麽意思？」何士妤导师有点惊讶的问。
「干！潘雍正你说！妈的！」林彦翔气到完全不想说话，他怕他再说下去，又要抓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潘雍正身上，潘雍正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说故事……
「杨晓棠的事情老师清楚吧？那时候我一直搞不懂，明明只是小事情，为什麽要搞到自杀那个地步......问我为什麽知道？等我说完啦！老师不要打岔！反正我觉得事情很奇怪，老师你也知道我喜欢八卦，所以杨晓棠回来没多久，我就私底下去问她到底发生什麽事，一开始她很惊恐地叫我不要问，我就……给了一点点点点点点的压力，她就跟我招了！」潘雍正得意洋洋地笑着，却被其他人催促着说下去，「其实她会自杀，原因都在於电话。」
「电话！？电话会咬她！？」
「老师你很有幽默感喔！但用在这时候不适合，谢谢。」潘雍正白了何士妤导师一眼，继续说下去，「杨晓棠说，从某天开始，她就会接到恐吓电话，要她不要那麽爱出风头，刚开始她不以为意，所以就没理会，谁知道後来电话常常是一接通就对着杨晓棠狂骂。」
「骂什麽？」
「贱货、死女人、狐狸精、怎麽不去死一死、活在这世界上根本是多余的、爱现的骚货、劈腿的贱种、以为学校是妓院……」
「停！我知道了，然後呢？」
「然後，每天这样被骚扰，又被警告说不准张扬，这谁受的了！所以杨晓棠就不来上课啦！」
「那她在家的那段时间，电话更频繁？」
「对，杨晓棠说从早到晚，照三餐打，有时还外加下午茶跟宵夜，反正她那时候听到电话响起来都觉得害怕。」
「她家人不知道吗？」
「很简单啊，听到不是杨晓棠的声音就挂断，不过她有一次失误，把杨晓棠的妹妹当成是她，臭骂了一顿。」
「所以你有查到凶嫌吗？」
「这就是我厉害的地方了！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是谁，而且我也不想管，反正杨晓棠对我来说不重要，可是……林彦翔最近接到类似的电话，我就不能不查，他家多装了来电显示也是我赞助的，这样好追查凶手。」
「是，雍正皇帝英明，但杨晓棠家没有来电显示吗？」
「老师你问到重点了，杨晓棠她家电话被摔烂之後，换了一支有来电显示的，可是那时候杨晓棠早已经不到学校了，所以……公共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啊。」
「你的意思是……用公共电话？」
「对啊！学校也只有公共电话，要不然用什麽打？」
「那你怎麽能够确定威胁杨晓棠的人就是曾佳娴？」何士妤导师一脸狐疑的看着潘雍正，而後者则笑笑地继续他没说完的故事。
「有天我跟李丞勋去买饮料，想说去大门川廊散步，刚好看到曾佳娴在打电话，想说去打个招呼，可是曾佳娴看到我们就马上把电话挂掉，然後匆匆忙忙打招呼，就跑回教室。」潘雍正叹了口气，「这种可疑的行迹，让我非常感兴趣，所以......她每次下课走出教室我都偷偷跟踪她，然後有天让我听到她的电话内容，我那时候以为是她跟家里的人吵架，所以也没想太多，没想到……反正所有事情凑起来，那就是打给杨晓棠的恐吓电话。」
「所以电话真的是曾佳娴的？」
「大部分的是。」
「什麽意思？」何士妤导师一脸惊讶的看着潘雍正。
「曾佳娴後来明目张胆的，连公共电话都不用，直接用家里的电话，或是……帮凶的电话，杨晓棠抄了三组号码。」
「你刚刚不是说用公共电话？」
「老师，早上在学校当然只有公共电话啊！大半夜的，去哪找公共电话啊！？当然是自家的电话啊！」
「那号码呢？」
「我只能说有一只是曾佳娴的。」
「潘雍正，你这样有袒护的嫌疑！说！」导师何士妤要潘雍正招出来。
「妈的！潘雍正！帮凶就是李殷殷跟苏月玲，你是要袒护到什麽时候！？」林彦翔受不了潘雍正袒护心态，所以就直接说出来。
「干！你……」潘雍正怒瞪着林彦翔。
「好了，我知道潘雍正因为喜欢李殷殷所以想袒护，但是……这件事情我还是需要找他们说一说。」
「说一说！？就这样！？老师你这样对嘛！？差点出人命耶！而且汪翊萱差一点就陪葬耶！」林彦翔怒吼。
「我知道你很生气，更知道这种行为应该被惩处，可是，要是把事情闹大，那班上欺负人的行为还是存在，只是主角变成曾佳娴他们三个，这样事情并没有解决。」
「他们罪有应得！活该！」
「林先生，冷静，你明明知道曾佳娴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如果把事情闹大，你能确保她不会做出更伤人的举动吗？」
「……」
「对，谁都不能保证後果会是怎样，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老师私底下解决，不要对班上公开。」
「那这样汪翊萱的清白谁还她！？」
「这个......我就需要你们的帮忙了，帮老师在班上，好好的让其他同学知道汪翊萱的为人，我想……这样就可以建立新的信任。」
「老师你这样是放任！」林彦翔怒吼。
「林彦翔……老师这样做有她的考量……」潘雍正试图打圆场。
「妈的！你这个袒护小人的王八蛋！有资格说话嘛！？」
「林先生，冷静，请你相信我，如果又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我一定会让他们受到最严重的惩罚，请他们的家长把他们带回去，这样可以吗？」
何士妤导师的一席话，让所有人静默，而目光都放在林彦翔的身上，只见他紧握双拳，低头不语。
过了好久，林彦翔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
「老师，我就相信你这一次，但如果那个贱货又耍阴的，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
「等我一下。」
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即使在别人面前可以笑着聊，但我还是需要一个人沉淀一下情绪。
刚好，两杯黑咖啡提早见底，於是藉机买咖啡离开。
今天咖啡消耗的速率是平常的两倍……
还好，你没阻止我。
「还好吗？第三杯了耶……」
看着叶子担忧的脸，我勉强撑起微笑。
挥挥手，表示让我放纵一下。
我非常需要第三杯。
「可是你的身体……」
「至少这杯会让心里舒坦些……」
我压低音量，试着带着平常的笑容。
但我知道，现在如果站在镜子前面，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这个笑容。
叶子叹气摇头，还是让帮我点餐。
小杯。
了剩余无。
「这麽客气！？」看到我手上小杯的咖啡，你挑眉。
「同居人说，只卖我这杯。」
你大笑。
我无奈。
试着放慢吞咽的速度，让自己产生持有大份量的错觉。
看着你不发一语，我知道你在等我开口。
「呼，好喝，聊到哪啦？」
「还行？」
「当然，我有它啊！」
高举着咖啡杯，给了一个笑容。
这次，能够说服自己。
「那我不客气啦！」
「神经病会客气就稀奇了！」
「外星人，真凶被揭穿之後，你怎麽还是一样闷闷不乐？」
「因为真凶被揭穿之後，我又接到奇怪的电话。」
「又！？」
「嗯，那段时间早就接过无数通，大部分都是我家人接到，後来是我爸出马，说家里有装电话显示，要是再打来就要报警处理。」
「她怎麽又敢打？」
「以朋友名义打给我，阿嬷不疑有他交给我，喂一声之後，她就……」
「嗯？」
「『你真以为我是想跟你当朋友啊！？臭美！装什麽完美！？自以为很厉害是不是！？干嘛不自己处理，还要别人出头！？真的很孬！对，我就是不爽你！凭什麽你可以这麽受欢迎，我就要被忽略！？我要把你的一切都夺走！你跟杨晓棠一样都该死！』大概就这些吧，她那时候反反覆覆说了一堆。」
「无聊的忌妒。」
「女人的忌妒是很可怕的，特别是那种偏激的人。」
「喔？你知道原因？」
「少装作不知道。」
无辜的表情，摊手的动作，都是你用来表示『莫宰羊』的态度。
但是你嘴角在抽蓄！
「反正，从那时候开始，我明白人性的丑恶，一个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摧毁一个人……还有平常总是玩闹的朋友，到最後也选择明哲保身，个个看到我跟看到瘟神一样，所以那时候我告诉自己，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相信。」
「这就是你隐藏自己，跟人保持距离的原因？」
「对，为了保护自己。」
「你只是刚好碰到一群蠢包。」
「我知道还是有极少数的人值得相信，但那时候太多失败的人性同时发生，所以把自己关起来才是最好的防护。」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吓我一大跳。
搞不清楚你道歉的原因。
「干嘛啊，你又没做错什麽。」
「没帮你辩解。」
「你用行动帮我辩解，至少你还愿意跟我说话不是吗？」
你摇摇头，有点垂头丧气。
看你这样，害我顿时语塞。
只好喝一大口咖啡壮胆！
「兄弟，那时候你名草有主，是我怕造成更大误会，所以有避着你，这样才能阻止留言的扩大，要是当初我们多聊几句，说不定传言又多了一则：无耻的第三者，这样不是更糟吗？」
笑着对你挤眉弄眼。
我想告诉你，错的人是始作俑者。
那个小人。
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