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起笔,写下一长串的音符,随着高低起伏变化,音符在乐谱上为自己跃动着,之後是休止符,结束。
这让我想到了,那一年,我和他的故事,也是从一本乐谱开始。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本自己与他携手创作的乐谱,旋律单调,却深深刻在自己脑海中。
他侵入我的生命,为那本单调旋律的乐谱新增许多特别,他的微笑深印,存在在我的脑海里,不管多努力想忘记,依然无法。
怎麽样才能学会去爱?怎样才能在你的世界学会爱?
学长,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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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是某一年的秋天,我大一,他大四。
那一年──
当时我主修音乐系,每天都沉浸在学习音乐的世界,习惯每天自己哼几个小调,并加以填上文字,就会满足的不得了。
现在也是一样,但感受却已经不同。
怎麽说呢?应该是不过於表现在表面上,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孟嘉──你报告交了吗?」自己的名字被拉长了尾音,蒋玮梨从後头给我一个熊抱。
「很早就交了,玮梨还没做完吗?」没有回头的询问她。
「是还有一小部分想请你帮忙啦!作词的部份……」蒋玮梨像个孩子一样要求自己帮忙,而自己迫於无奈的跟着她到琴房,听曲子编写歌词。
那时刚入秋,天气还是很热,为了让自己专心作词,所以开了空调。
整条走廊溢满恬淡幸福的音乐,自己的歌声也包含在其中。
等当编辑完成後,天空已被夕阳染了色,一手拿着乐谱,另一只手执起手机拍下这难得一见唯美的画面。
「那边的学妹,放学时间已经过很久了,怎麽还没回去呢?」走廊的末端出现一个人影向这里接近,渐渐清晰,看清对象。
──樊晨学长。
侧分的浏海,抓得有型,身高比自己高了一颗头以上,带着黑框眼镜,不是那种很文静的人,也不是很爱玩的人,介於这两者之间。
「学长有事吗?我刚刚在琴房作词,没发现时间过得那麽快,抱歉。」客套的回答,便想道别之後赶紧离开,可是事实总是不能照着自己的想法走。
「没、没有,我只是回来拿东西时,隐隐约约听见有音乐和歌声,才过来看看的。」听到对方开头有点结巴,抬起头又仔细审视了他一会儿,发现只是害羞而已。
「是吗?曲子是同学作的,我负责填词,因为要交报告,所以帮她一点忙。」热情泛滥,本来应该赶紧离开,却开始和对方热络的聊起天。
不知不觉又聊了许多,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像老朋友一般,有好多话都说不完。
「啊!这麽晚了,学长,对不起,我要回去了。」带着歉意,向对方告别。
「我也真是,让你那麽晚才回去,需要我送你吗?」发出邀请,而我却摇摇头道:「宿舍离这里不远,况且天还不算很暗,我先走罗!」彼此挥手道别。
女生的背影留在尽头,埋藏在少年的记忆中,无法轻易抹去。
她的歌声吸引了他,脑海不断地反覆播放。
──那是尽头唯一的夕阳中/画面里的你和我/肩并肩一起笑着/互说着喜欢你我。
那样溢满幸福的歌声,如果不仔细去听,听不出她想表达内心的「渴望」。
那样渴望幸福,渴望被爱,渴望被填满某一部分失去的空格。
「孟嘉,谢谢你的帮忙!」隔天,将完成好的乐谱交还给玮梨,她向自己热情的道谢,我只是笑笑。
脑袋一直想的是那个学长,其他的都不做思考,却突然回想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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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常常喜欢赖着妈妈弹钢琴、唱歌给自己听,扯着爸爸的衣袖要他和妈妈一起合唱,自己也随着他们创造出的旋律拍手,然而一切的美好,却都只是小时候。
随着年龄增长,家人这名词好像已经是和我毫无相关了。
在自己即将满十五岁那一年,原本那件事的一个礼拜後,是快乐的一天,如果那件事没发生的话,原本是的。
83.04.26中华A300-600RB-1816於日本名古屋机场降落重飞时,航机进入不正常状态,坠毁失事,机上人员264人罹难,7人受伤。
明明是那麽微小的机率,飞机失事和车祸意外的比是1:100,那样的机率为什麽偏偏就夺走她最爱的家人!为什麽那七个受伤的人不要有两个是她的爸妈!太多的问号堆叠,换来的都只是风呼啸而过留下寂寞的气息。
丧礼办完後,舅舅将自己接回他们家住,因为自己还未满十八岁,加上其他亲戚都住在国外,所以就由原本住在桃园的舅舅暂时当自己的监护人,直到我成年。
在不到两个月就要毕业的条件下,我只好信誓旦旦,再三保证,才得以一个人南下回原本的国中完成学业。
回到学校,同学们很关心自己,可是好像不是很重要了。
因为自己很明了。
──失去的,纵然无法以其他的东西来填满那个空缺。
我最挚爱的家人,谢谢你们,我会连你们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即便还是会感伤,还是会注意到那个空着的位置,我会坚强的。
爸爸妈妈,孟嘉能被你们生下来,我很幸福。
下一辈子,我们一家要更幸福快乐活得很久、很久。
「孟嘉学妹!」听见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往那个声音来源看去。
「咦?樊晨学长,怎麽来了?」最近大四的学长姐们,几乎不管主修哪一科的都忙着交报告,准备毕业事宜,明年的毕业因为某些因素提前,所以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
「我是来问学妹要不要今天下午到昨天的琴房,我有事想跟你说,方便吗?」樊晨学长愈讲愈不好意思,低着头,向我做询问状。
我歪着脑袋,假装思考着,斜着眼偷偷瞄了一下对方的反应,看他带着期待的眼神,不免有些有趣。
「可以的,学长,那就两点半见吧!」我微笑着,直视对方的双目。
呐,学长这样其实有点怪可爱呢!
下午没课的我,上午的课程一结束,便收拾好东西跟玮梨道别,简单吃了午餐,便先到琴房。
拿起一本黑色底、白边,上头印有音符图案的资料簿,那是爸爸和妈妈一起为我准备的十五岁生日礼物,虽然最後不是亲手交给自己,却还是非常地珍惜。
「啊啊,真是的,竟然又莫名感伤起来了。」努力抑制住哀伤,整理好心情後,我摊开了资料簿,每一页都是空白的乐谱,不是写不出,而是想留下最好的。
「学妹,打扰了吗?」樊晨学长从门边走了过来,想必他刚刚在自己神游时就已经来了吧。
「没有,已经两点半了吗?」我阖上资料簿,将它收进袋子里。
只见学长摇头,我才知道,他也提早到了,我接着问:「学长要和我说什麽事吗?」、「这个送你。」他塞了个牛皮纸带给我。
虽然知道这麽做不好,我小心翼翼地拆了封口,里面装的是一小叠大小整齐的纸张,将它取出,发现是一本乐谱。
「这是……」看着,我疑惑了。
单纯的旋律,音符之间没有许多复杂的变化,曲名为「シンプル(单纯)」却没有歌词。
「这是我作的曲子,我希望学妹帮我填上歌词。」樊晨学长扬起灿烂的笑容。
「好的!不过……先说好,我不会写日文。」我开玩笑的回答他。
而他耸肩表示不介意,还举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怕我不明白的又跟我说:「没关系。」
暖暖的阳光从窗户斜照进琴房,交错的两个身影,谈笑声间半随着歌声、琴声,洋溢着幸福。
有很久我快忘记幸福是什麽,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又是什麽。
我想,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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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在你离开时,我没说出的那一句话成了遗憾。
不是凤凰花开的月,而是刚入春的季节,我还浑然不知道我们即将离别。
「樊晨学长!」我抱着爸妈留给我的资料簿,跑到他的面前。
「别急,孟嘉,有甚麽事吗?」厚厚的羽绒大衣,颈部围着蓝黑格子的围巾,依旧很帅气。
「後天学长就要毕业了,所以……我想把这个送给学长!」递出那本资料簿,里面装满了他作的曲子,我写的歌词,第一页是我们的第一本乐谱,虽然之後做了许多修改,内容却依然是给人单纯、幸福的感觉。
「这个……你父母留给你的不是吗?这麽贵重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听见他的回答。
我笑着摇头,「失去爸爸妈妈後,我不知道什麽是幸福,不知道真正的快乐是什麽。学长,谢谢你,当我活在痛苦的日子中,我只能以作曲、作词抒发我的感情,是学长看出我一直以来所想要的,是学长教会我怎麽抱着愉快的心情去创作曲子,如果学长不愿意收下的话,那麽,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是什麽?」你无奈的看着我。
「第一本乐谱送我,其他的你都必须带走,这样好吗?」我从资料部抽出那本乐谱,阖上,将其他的全数塞进他的怀里,包括了资料簿。
「谢谢你。」
之後,在他毕业典礼那天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我们之间断了讯。
刚开始我觉得很失落、很难过,常常拿出那本乐谱回忆那段与学长在一起的日子。
渐渐,我学会释怀,不管多久,只要这本乐谱还在我身旁,我便能感受到学长的存在。
三年後,夏天──
「今年要毕业了呢!很遗憾,当初没告诉你,我以为我们还能再见的。」抱着毕业花束,怀里藏着一本乐谱。
──シンプル(单纯)
我来不及告诉,那些年,一直到今天的遗憾。
执起笔,写下一长串的音符,随着高低起伏变化,音符在乐谱上为自己跃动着,之後是休止符,结束。
──学长,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