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娜娜总是一个人来店里，也不主动找子叡聊天，就只是一个人静静地逛着一排排的音乐，然後拿着CD到角落试听区坐下。
「要咖啡吗?」不管我问几次，她都摇头。
「她怎麽了?」我偷偷问子叡。
「我也不知道，感觉是心情不好。」
「青青怎麽没跟她一起?」
「应该是回家了，青青家管比较严，没办法每天都在外面晃。」
我打开笔电，开始写些东西。我一直都很喜欢敲打键盘的声音，有时候会好像整个世界都沉默了，不是孤独，只是安静。不过此刻还有店里的音乐声，是子叡刻意播了娜娜喜欢的苏打绿。
「可以给我一杯开水吗?」娜娜对煮着咖啡的子叡说。
「可以。不过，为什麽不喝咖啡?」
「太苦了。」她说。
子叡下班後不久，我就把店关了，准备回家睡觉。
「老板。」原来娜娜还站在外头。
「你是在等我?」
她点点头，「有空吗老板?去吃个宵夜聊聊天?」
原来她是为了青青跟子叡的事所以心情不好，一时不知道可以找谁说，就想到我了。於是我们现在坐在没什麽人的便利商店外面，啃着大亨堡。
娜娜说前几天Stella到吉他社找青青，问青青是不是拿了子叡的pick，然後说那是她送给子叡的，希望可以物归原主。
「青青说，学长送她就是她的了，Stella却坚持，东西是她给学长的，学长要送人就要经过她的同意。」
「後来呢?青青给她了吗?」
「当然没有，所以Stella很生气，她跟青青说，不要以为学长对她很好就是喜欢她，学长只不过在怜悯她。」娜娜说，「我们都知道Stella喜欢学长，对於学长身边的女生一向很有敌意，可是她讲的话，还是让青青很难过。青青已经好几天不去练吉他了，一没课就说要回家，这件事她又不准我跟学长说，我看她那麽难受又不知道可以怎麽帮她，好烦哪。」
「青青对子叡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
「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我这个局外人是真的不知道，反正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学长很特别，後来子叡学长对我们都还满不错的，她就一股脑儿地觉得自己喜欢人家，可是又说不清是崇拜或是欣赏还是爱情的那种。」她打开汽水瓶，仰头喝了一口，「青青没有谈过恋爱，可能是因为家庭因素又让她很怕谈恋爱，所以她就把感情寄托在音乐上，就像上次学长生日，我叫她亲手做点什麽东西送学长就能表达心意了，她偏偏就是要送CD，结果搞了半天，学长也只觉得青青跟他可以聊音乐，又不是可以谈恋爱的对象。青青还说，这样就好了，她把那个pick做成项链天天戴着，把它当成情感依赖。可是我觉得，喜欢就应该勇敢去追求，不管学长会不会跟她在一起都要追求了才知道，那如果只是欣赏或者崇拜，她就不应该再这样花心思在学长身上，还要被Stella羞辱。」
「不过这种事，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则我们也帮不上她什麽，不是吗?」
「老板，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看学长，试探性地问就好，反正就探听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喜欢青青，或者其实他喜欢的人是Stella，虽然那样还满没眼光的。」
我答应有机会就问问看子叡，然後我要娜娜别想太多，花点时间陪青青做点别的事，让她不会天天想着子叡。
结果隔天下午，我在车站附近的商圈想买个点心的时候，遇见了青青。她一个人在面包店里挑着面包。
「青青。」我推门进去喊她。
「啊，老板。」她有点讶异，「你来逛街啊?」
「肚子饿想来买个点心，刚好看到你就进来了。」我们往旁边站了一点，「你呢?没课来逛街吗?」
「没课，买个面包回去给妈妈跟弟弟吃。」
「娜娜呢?」
「她去吉他社。」
「你怎麽不去?」
她摇摇头，「有点累，最近都没去。」
「还好吗?这样吧，你买了面包，我请你到对面喝杯饮料聊聊?」
「可以，不过不要请我。」她笑了笑，「老板你不顺便买面包吗?这家面包我觉得很好吃耶。」
「那你推荐什麽，帮我买一个，这样我等一下请你喝饮料就比较名正言顺了。」
青青说的没错，这家店的面包很好吃。
「其实那天娜娜有跟我说你跟Stella的事。」
她点点头，「娜娜有告诉我，谢谢你啦，其实我也知道我应该要想点别的事。」
「子叡很有魅力，我可以理解你对他的感情，只是多浓多深，又代表着什麽意义，只有你自己知道。」
青青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扮演子叡生命中多重要的角色，她只是不想对不起自己的一份感情，所以愿意对他好，在他身边支持他。
「以我的角度来看，我会很珍惜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人。」我很真挚地告诉她。
「那麽如果你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你会爱上她吗?」
「我不能很确定地告诉你答案，因为爱与不爱，需要那个时空下感受着对方与自己，才知道的。」
她勾起嘴角，「我想也是。我们吃完点心喝完饮料就走吧，谢谢你，老板，你让我想通很多事。」她吸了一口蔓越莓汁，「我不知道我跟学长之间会不会有爱情，但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的这个时空，我只想做懂他的人。」
如果爱情在若有似无之後消失了，会不会其实是因为我不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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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学想读什麽?」她无聊地转着我的笔问。
「中文吧。」那个时候已经接近考试，目标差不多定下来了。「你呢?」
「我想跟你考同一间大学。」
「这样我要更努力欸，你成绩比我好。」
「你知道就好。」
我在历史课本上画着重点，那些背不起的年代，对我而言意义其实不大。都是过去了的事，说什麽以古监今，读了这麽多死人的事情，我也没看见对现在有任何帮助。我只知道搞不清楚哪个年代哪个古人做了哪件事，我的分数就会低到让我有亡国一样的悲痛。
「可是我喜欢有时代感的东西。」她说，「你要把这些看似跟你不相干的东西和自己做连结，那就可以轻轻松松记起来了。」
结果隔天她就帮我画了好多张年表，叫我认真读个几次放在脑子里。
我後来才知道，喜欢历史，重视时代感的人，对於浪费生命这件事，特别地不能容忍。所以当我找不到人生目标的时候，她才会放弃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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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找我喝酒，有心事啊?」小胖点了杯螺丝起子。然後指着Hyatt`sDelight问我要不要喝喝看。
「推荐?」
「你知道这种酒的中文名字吗?」看我摇头，他慢慢吐出几个字，「往日情怀。」
「靠。」我送他一个脏字，却还是点了。
这种调酒加了莱姆，酸酸的，却满好喝。我突然明白小胖的用意，还有调酒的名字了。我总是在很多场景想起她，这一次，回忆却特别汹涌。再喝一口，眼泪就滚了下来。
「所以你找我，是因为想起她?」
「我只是忽然在想，她那时候离开，不知道是什麽心情。」
「她大概也不会比你好过吧，我们都知道她多在乎你。」
她是在我们升大四那年离开的。那时候我每天念书写文章，却从来不计画未来。後来她申请交换学生，就一走了之，再也没有跟我联络。
「她现在过得好吗?」
「听说刚回国，但是我跟阿克因为你的缘故，也不太敢主动找她。」
我苦笑，「这麽多年的好朋友，没想到却变成现在这样。」
「我们是没差，可是你呢?」
「是我让她对我失望，现在又有什麽理由再回去找她?」
「可是你现在有一家店，不再是她说的没有人生目标了。」
「有一家店又怎麽样?她对我失望，是因为我不再追逐梦想，而现在的我，难道还有当年的热情吗?」
「人都会变哪，阿哲，你选择了你要的路，你不玩音乐，你写些文章也没有不好，我其实不懂，为什麽她就是不能够理解。」
「因为她当初愿意跟着我，是因为我讲起音乐的时候，眼里有光。」这是她亲口告诉过我的。所以，当光熄灭之後，她也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吧，我想。
这些是我的猜测，我没有机会问她，也没有勇气。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答案，只知道结果，一个让我无法释怀的结果。所以我想改变自己，我想重新追逐梦想，让自己回到高中时代那个什麽都不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