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墨塵 — 壹、獨墨(二)  

正文 墨塵 — 壹、獨墨(二)  

弥足珍贵的冬阳,稍稍露脸,大雪缓缓稍停。暖阳洒於室,惊扰了躺在榻上的人儿。

轻蹙着眉,缓慢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她不再熟悉的陈设,桌案上还搁着一炉四角炎清炉,正焚着上好的禅香。

香味入脾,禅香主忧、思。

扶着额,她缓缓起身,那一幕又一幕的零星片段,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转着,直到那染红的火,无情的啃噬她的至亲,伴随着肉体被焚烧得焦味,一点又一点的窜入她的鼻。

墨尘紧抱着身子,她颤抖着,不停的颤抖着,那惊恐的瞳眸早已无神。

若她早点发现,那味道根本就是火药,早点带着家人们离开,就不会发生这种惨事……

若她早点发现……

泪水一涌而上,沾湿了她的衣,她紧咬着唇,不让哭泣声传出,可那撕心裂肺的痛,直捣她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刨开。

门就在这时候被踹开了,那人先是僵在原地,尔後,赶紧把手上的热粥搁在桌上,因为力道过猛,使得那一小碗的热粥洒了出来,烫了他的手。

「妈的,烫烫烫。」那男人的声音粗旷,不停的跳脚,连带几句脏话。

「喂,来喝点粥吧!」他将沾染於手的白粥,用桌布擦着,还不忘唤上坐在榻上的墨尘。

墨尘先是用手把泪水擦尽,才抬起头来,看向一旁言行粗鲁的男人。

那男人高头大马,身形魁梧,正对她露出爽朗的笑容,一口白齿刺的她的眼都疼了。

「喂,别愣着啊!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还从胸膛的衣襟里掏出一支小汤匙,搁在桌上,笑嘻嘻的看着墨尘。

墨尘静默不语,她撇过头,不再搭里他。

男人见到她这副举动,也没再说话,直接就大步大步的走上前去,一把就把墨尘给抱下来。

「你做什麽!放我下来!」墨尘惊恐的看着这个依旧满脸笑容的男人,只见男人用脚拉开椅,用着不符合他的动作,轻柔的把她放下来。

「喝粥。」

男人指了指墨尘眼前的粥,示意要她喝完。

「没胃口。」她站起身,想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她又坐回了椅上,眼睛直盯那碗粥。

「要不就你自个儿喝,要不就我亲自喂你,你想哪一样?」

墨尘的脸早已被他气到铁青,她恶狠狠的睨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一旁的汤匙,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直到,她咽下最後一口粥时,还来不及喘气,男人又一把把她抱起,大步大步的走倒榻上,轻柔的将她放下,还不忘为她盖上被。

「你……」

这男人把她当做玩具了吗?

「病人没有说不的权力。」

他为她添上新的暖炉,放在她的脚边,为她暖暖脚,尔後,收拾桌案上的碗,彷佛这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

「这里是哪里?」

眼看这男人就要离去了,她赶紧张口问出疑惑已久的问题。

只见,男人看了她一眼,露出笑容答道:「这儿是冉中堂府邸。」

语毕,他拿着在他手上显得极为小巧的碗和汤匙,一脚又把门踹开,踏出室外,又用脚勾回门。

室内再度染上寂静。

墨尘直盯盯的看着早已被关上的门,先前的哀恸稍稍减了些,她不再去想,转过身,阖上眼,进入梦乡。

接连几天,那男人总是会在同一时间来她的房内报到,替她端粥,看她喝粥,再把她抱起放在床榻上,为她添上新暖炉,暖暖脚,偶尔,他会带着药膏,为她的额上药。

墨尘就这样配合着他,只因他的笑容是无尘的,师傅曾对她说过,要相信一个人,就得用心看他的笑、看他的眼。

而他的笑容是这样的真诚,她相信他,所以配合着他。

这天,墨尘取出香匣,捏了少许的茯苓、茯神和荳蔻,轻轻的以食指和拇指搓揉着,嫣红的粉墨染了她的指,她将混之的粉墨添在炉上,焚之。

茯苓性味甘平,闻其宁心,茯神入心之用,安魄养神,焚其二香已接近中末段,香沉凝神。

墨尘闭上眼,吸取香内精华,此时,那门又被人一脚踹开,她张开双眼,看着前来的男人,他的手上还抱着斗篷,对她露出笑容。

「喂,今日天气不错,要不出来走走?」

他将暖过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仔细的将她的颈不露出,再打个结,待一切备妥後,他一派自然的牵着她的手,大步大步的离去。

被男人这样牵手的墨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甩了甩他的手,男人回头看向她的窘境,「你的手好凉啊,等会儿我拿手套为你暖手。」语毕,他依然顾我,不理会她的抗议。

初次踏出房门外的墨尘,对这偌大的中堂府多了些许的好奇,他牵着她穿过一片梅林,七转八拐的走着足以让她发晕的步道,直到矗立在前的主屋,映入眼,他才停下脚步。

「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去就来。」他轻拍她的粉颊,随後踏上主屋前用青石砌的石梯。

墨尘站在一旁,观看着四周的景致。

当今权臣,冉中堂,冉申,为朝廷之首,冉家世代为官,辅佐帝君之职为道,可如今,帝君听信小人谗言,冉家早已是帝君的眼中刺、肉中钉。从前繁华早已不复存在。

「想什麽呢?」男人俯下身,看着她的小脸,眼神温柔如水。

「没有。」墨尘摇摇头,不经意的看向他手上握着的手套。

「这个套上吧!」他递给了她,软绒手套,还留有温热,他是暖过了才拿来。

墨尘将手套套上,温暖的热流立即从她的手,暖至全身。

「暖了吧。」他对她笑了笑,兀自走向大门,脚步刻意放缓等她走上。

放眼京城,繁华似景,宛如盛开极致的牡丹,濒临凋谢所以才开得如此华美、香味艳丽。

人们像是忘了城门外的干戈、战火上的燎原,生离死别的痛苦,一昧的活在自欺欺人的谎言中。

他带着她到京城最享有盛名的酒楼,醉舞楼,开了间包厢,点了盘醉鸡和一潭上好的汾酒。

人们见他,如见友,各各唤他一声冉爷,而他唇边笑意不减,人们对他的尊敬像是法则般自然。

墨尘不免开始打量眼前,身形魁梧,那张深邃的俊脸,宛如上天的雕刻,粗旷却不失俊美,有时他会独自一人讲着满口粗话,有时则是温柔的帮她备妥一切,那个总是对她露出一口白齿笑容的男人,会是当今权臣冉中堂,冉申?

「在想什麽呢?」他挑着眉,手中拿着酒杯,望着墨尘失神的眼。

墨尘赶紧摇摇头,把碗里的醉鸡夹入口中。

「头还疼吗?」

他将酒杯放到桌上,抬手抚上她的额,这让墨尘惊了一下,想躲,却让他给轻柔的逮住,将她的脸轻转到他的面前,细细的看着。

「消了点,可药还是得按时擦。」他收手,再度为自己倒了杯酒。

「你是冉申?」

唇边笑意更深了,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那双深邃如潮的眼望着她道:「想知道?」

墨尘撇过头,呐呐的答道:「不想。」

良久,他拿起桌上的那潭还留有甚多的汾酒,一饮喝尽,并且还打了声豪迈的酒嗝。

「好酒好酒。」他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踹开包厢的门,大摇大摆的下了楼。

徒留还坐在椅上的墨尘。

看他下楼,她也追了下去,只见他倚靠在柜上,露出笑容跟街访邻居谈笑风生,彷佛他跟他们完全没有地位上的隔阂,一切都是这样的自然。

「冉爷,那位女子可标致咧,不会是您……」掌柜以两手大拇指相见欢,示意着。

他一掌就往掌柜的背狠尽拍下去,笑道:「我去你娘的,别胡说。」

「咳咳咳……是是是,小人多嘴,冉爷您这劲儿可真不是普通的大,小的受教了、受教了。」

他摇了摇头,笑容满是无奈,抬眼朝楼上望去,看向那莹柔的身影,露出一笑,待墨尘走近他身旁,他不顾众人的猜忌,牵起她的手,大步大步的踏出酒楼。

「嘿嘿嘿,咱们打赌,那女子肯定是冉爷争战时抢回来的。」掌柜搓了搓手,从柜下拿了把银票。

「赌就赌。」一旁的店小二端着盘,也加入了战局。

「我赌一百两,那女子铁定是冉爷争战时抢回来的!」一旁的员外也加入了行列。

「没看冉爷一把就牵住那嫩手,那女子可是气得恶狠狠地瞪视冉爷哪!」坐在一旁的书生噙着笑容说道。

「说啥哪你?赌不赌啊?」

「赌,当然赌,小生赌那女子最後会爱上冉爷。」随即从衣里掏出千两,压在桌上,潇洒离去。

「瞧那书生疯得没银子花,头壳坏去了,还压一千两。」

留下吵闹的一夥人,爱与不爱,是否是抢回来的,这场赌局悄悄地在京城中盛开,底金压限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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