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初恋的道别04
04
那是一种很难言喻的感觉，当自己忽尔成了学校里这位大红人的朋友，沛涵显得很不自在。鸭子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劝她要好好把握，那「好好把握」四个字听来别具深意。
「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啦，别误会了。」沛涵想解释，但鸭子却笑着说：「你觉得章佑城像是那种会缺朋友的人吗？」
他是不可能缺朋友的，沛涵很清楚，虽然只是一次聚会吃饭，但在那当中，她知道章佑城没有女朋友，为什麽会没有？他都这麽不缺朋友了，可以挑选的对象多得是，又怎麽会空着机车後座、空着篮球场边最好的观众席位？难道他想留给谁吗？沛涵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尽管她也艳羡於那些能够自由谈恋爱的其他人，也在心中对爱情存在着憧憬，但她晓得那绝对不是这当下的最要紧事。她的成绩不够好，挤不进最资优的班级，在这个次段班里也不够出色，既怕赶不上成绩排在前面的那些资优生，又怕後面普通班忽然哪个天才崛起就把自己给淘汰出去，大学考试的压力近在眼前，怎麽可能跟体育班那些光靠着四肢发达就能有学校收留的人相比？他们成绩再烂都无所谓，只要跑得快、跳得高，或者像章佑城那样把球打好，多得是学校抢着要，而自己呢？自己会什麽？自己就算背完了整本英文字典，只怕出息也不会比别人好一点。
那天吃完火锅，坐在机车後座，章佑城骑得很快，他们那夥人才不管什麽校规，只要不遇到警察，大马路都是他们的世界。那种感觉好放松，好惬意。後来的几天里，沛涵常常想起那种凉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很奇怪，妈妈也常骑车载她，但怎麽就没有这种感觉呢？那天沛渝坐在宫城的机车上，她也笑得很灿烂，那傻丫头应该也有这种感触吧？只是吃完火锅後，一切彷佛又回到原点，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就算给了电话，但章佑城从没打来过，跟鸭子的讨论也就仅此为止，故事没有下文，当然就没有可以聊的内容。
这天刚上完辅导课，她按照惯例收拾了桌面，准备暂时离开座位，到外面去找点东西吃，以往的这时候，她都有鸭子可以作陪，但今天却例外，一向深为经痛所苦的鸭子在下午就请假了，她是非得回家休息不可的，否则光是呼天抢地地哀嚎，大家就被吵得没办法上课了。
「你还没回家吗？」口袋里拽着点零钱，本来要去吃饭，再回头继续准备晚自习的，但是才刚走到教室门口，却遇见忽然跑来的妹妹。沛涵有些纳闷，那麽不喜欢留在学校的妹妹通常巴不得下午四点十分的放学钟声快点响，怎麽现在都六点多了，她还穿着校服，站在这里？
「你要去吃饭对不对？别吃了，别吃了，跟我来！」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沛渝拉着姊姊就要往外跑。
「去哪里呀？」被拖了小跑了几步，沛涵急忙问。这个休息时间并不长，顶多只有二十分钟，晚自习的辅导老师很快就会来，要是被发现缺席，可是会捱骂的。
「来了就知道了！」沛渝笑着说。
虽然亲密，但上了国中之後，姊妹俩各有自己的房间，每天真正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就算一起出门上学，那也不过短短半小时左右的车程能聚在一起，她们平常在学校的接触并不多，沛渝一放学就往外跑，也不晓得去了哪里，而沛渝却得留下来先上完辅导课，跟着还要晚自习，通常回到家的时间已经晚上快十点，洗个澡後还得继续念书，根本不知道这个妹妹在忙些什麽。
从三年级的教室出来，绕过花圃跟礼堂，又往操场的方向过去，沛涵已经猜想到，大概是要往篮球队那边。每个年级都有一个体育班，学生们擅长的体育运动五花八门，像章佑城他们那几个篮球队的，其实也都还有其他专长。篮球队的队员平常不爱待在教室，却老喜欢窝在球队办公室，而那就在操场旁再过去一点，在篮球场後面而已。
「你们这会不会太超过了？」被妹妹拉到办公室，还没进去，沛涵就先闻到一阵食物香气，勾引着她的辘辘饥肠，一推开纱门，更是差点没有看傻眼，本来的档案夹、电话、电脑键盘与萤幕现在通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烤鸡、汉堡，还有一锅看起来很像羊肉炉的东西。
「怎麽会有这种东西？」指着那一锅，沛渝皱起眉头，质问宫城：「叫你准备食物，弄点薯条可乐或汉堡都好，再不然叫几份比萨大家一起吃也不错，现在还是夏天耶，你弄个羊肉炉，是想吃死谁呀？」
看着宫城尴尬地笑笑，再看看妹妹跟他们熟稔的样子，沛涵觉得很不可思议，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妹妹何时跟他们混得这麽熟了？而且除了她们苏家姊妹外，一向鲜少女生出入的篮球队办公室里居然还另有几个女孩，沛涵不认识她们，但从校服的学号可以看得出来都是二或三年级的学生，想必是其他队员们邀请来参加聚会的。
「我不管你们到底要干嘛，但是我真的没有时间，等一下还要……」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沛渝却先打断了她，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还要晚自习，对不对？」她斟了一杯可乐，塞到姊姊手中，说：「不敢妨碍您老人家认真向学，我们这些不求上进的家伙们自己会照顾自己，肯定不会让桌上出现任何剩菜，而您也不用担心被占用太多时间，今天不是我的场子，不过大家一定也不会怪我喧宾夺主，哪，现在桌上那麽多食物，你喜欢吃什麽就拿什麽，好吗？拿了食物，乾了这一杯，再说一句生日快乐，然後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保证没人敢拦你，这样好吗？」
「生日快乐？跟谁说生日快乐？」沛涵疑惑。
「我。」本来一直坐在角落边椅子上，笑吟吟看着她们两姊妹斗嘴的章佑城忽然说话了。
「怎麽不早说？我可以准备个礼物或卡片的……」一看到他，本来说话还很流畅的沛涵却忽然像哽住了似的，一时间有些语塞，心里也带着慌乱。
「我本来想打电话给你，约你今天一起来的，但是你妹说这样肯定会被拒绝。」章佑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这边，拉了一把椅子给沛涵，又说：「她说三年三班的苏沛涵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满脑子只有课本跟讲义，连上课晚个五分钟进教室都以为那就是天大的罪恶，但我实在不太相信，现在终於有机会亲口问问，请问，苏沛涵小姐，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晓得该怎麽回答才好，沛涵只能满脸错愕。
「那就坐一下吧，至少给我一句祝贺的话，吃点东西再走，好吗？」章佑城的这个举动赢得了现场所有人的满堂喝采，逼得沛涵只好乖乖落座，举起杯子，说：「好吧，祝你生日快乐，礼物改天再补，好吗？」
「礼物我已经收到太多了，不缺。」章佑城笑着耸肩。
「对，礼物他不希罕，他只缺女朋友而已啦！」宫城大声笑着。
「这小子那麽拼命打球，难道真的是因为很爱篮球吗？屁弹，他只是想吸引女生注意而已啦！」跟着又有人搭腔，然後还有人再补上一句：「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这小子平常那麽喜欢单吃篮下，就是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怕女生都看不到他！」一群人哄堂乱闹中，沛涵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你相信他们说的鬼话吗？」章佑城拉把椅子过来，两腿张开，反坐在椅上，双手抓着椅背，他笑着说：「这些人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可别被他们误导了。」
「但是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呀，对不对？」沛涵还在笑着，她指指那些坐在男生旁边的女孩，说：「而且大家几乎都有女朋友了，就算不是女朋友，至少也有个可以邀约的对象，那你怎麽会没有，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之所以会没女朋友，是因为我喜欢的女生还没答应要当我的女朋友呀。」章佑城说着，拿起一只空纸杯，正打算找点饮料喝，站在旁边的沛渝很随手拿起一瓶可乐给他斟上。
看着黑褐色液体倒入纸杯，有细小泡沫正在弹跳，还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响，沛渝一边斟着，一边笑着说：「那你今年的生日愿望可别浪费了，跟老天爷要个女朋友吧，搞不好祂会同情你唷！」
「我们是有传统、有斗志的篮球队员，我们只相信自己的信心、毅力与勇气，却不怎麽相信老天爷。」章佑城笑着摇头，还说：「而且，我这个心愿也不是老天爷能帮得上忙的，如果真的要求，我第一个也会求你。」
「求我？」沛渝笑着说：「好喔，你有什麽心愿，尽管说出来，我一定会答应你。」
「这麽大方？话说出口可就不能後悔了，你可得想清楚哪！」章佑城露出夸张的表情说话，而沛渝也不含糊，她把可乐瓶往桌上一顿，骄傲地说：「我苏沛渝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没问题，你说得出，我就一定给你办得到，保证两肋插刀，绝不後悔！」
「那好，亲爱的妹子，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女朋友，就万事拜托了。不用多，一个就好，真的。」章佑城先是双手合十地对着沛渝说着，跟着头一转，把手往沛涵一指，又说：「还记得那天在麦当劳，我们已经约好的事吗？你应该没忘记吧？现在我想要求你兑现这个诺言，好吗？」
-待续-
我当然都没忘，但你是否也记得，那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