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柯绍恩面对的江文静错愕地看着我，然後随即露出愧疚的神情。发现不对劲的柯绍恩迅速回身。
「……是徐韶婷吗？」我问。
他们没有一个人回答我，不过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我没再说什麽，直接转身离开。身後予洁喊叫的声音，也无法拉住我。原本要进教室，但看见有人在教室外的那台饮水机前装水时，我脚步一转。
「不好意思，纸杯借一下。」
正在装水的女同学吓了一跳，我没时间向她解释太多，拿了就走。
进教室後，我直直地走向正和其他同学聊得开心的徐韶婷面前。大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跟我出来！」我一把抓住徐韶婷，将她拉离座位。
「你干嘛？放开我！」
即使她用力的挣扎，我也比她更出力的紧紧圈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出教室。走廊上、沿路的教室里，都有学生探头观望，以及细碎的讨论声传来，但我的脚步一点也没放慢，一路将她拖到校舍後。
「言可珈，我警告你……」
「你给我闭嘴！」我压过她地打断她的话，「如果我说我手中这杯装的是热水，然後泼到你身上，你觉得会怎样？」我举高拿着纸杯的手。
「……你敢！」她有些害怕地盯着那纸杯，脚步往後踏了一步。
「为什麽我不敢？」
说话的同时，我将纸杯口朝向她。她反射性地双手挡脸。
一秒後，「这是空的。」我说。
徐韶婷也发现了身上并没有被水泼到的感觉，这才连忙放下手，怒气腾腾地又推了我一把。
「你耍我啊！言可珈！」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回敬了她一推，「不过，我没你这麽卑劣。那是还好柯绍恩没事，如果他怎样了，你要怎麽向他父母交代？」
「你、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徐韶婷的眼神飘移，不敢正视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了什麽事，你自己最清楚！我警告你，你下次如果再耍那种无聊恶作剧，我一定不顾你的面子，直接在教室公开。还有，请你亲自爲你那愚蠢的行为跟柯绍恩道歉！」
语毕，我一转身，就看见柯绍恩和予洁。他们不知站在我们身後多久了？
「刚好，人就在这里，道歉吧。」
我话都说了，徐韶婷咬着下唇，仍安静地站在原地。我看她似乎有些困窘。也是，我让她一个堂堂有钱家大小姐这麽丢脸，而且还要当我们的面说出道歉的话(我看她有生以来，大概连「对不起」三个字都没说过几次吧)，她一定很难启齿。
「副班长，现在班上的秩序有些乱，麻烦你先回去帮风纪管一下。好吗？」柯绍恩适时地出声，暂时化解了尴尬。
徐韶婷又看了看我後，见我没再表示，快步的离去。
「可珈你吓死我了，我还真怕你气过头，不知会对徐韶婷做出什麽事？」
剩下我们三人时，予洁似是放了心地说道。
「我是真的很想把热水泼到她身上！不过这麽一来，我妈铁定又要爲了我跑一趟学校。一想到这个，我只好忍下来，放她一马。」说着，我随性地往草皮一坐後，抬头对柯绍恩说：「班长，我可以翘掉午休吗？我现在还不想回教室。」
「我能拒绝吗？」
「不行。」
他一脸『那你干嘛还问我』的无奈表情，然後也坐了下来。
「如果让你为难了，我让你登记没关系。」
「不为难。因为我也在这里。」他说。
班长这样带头做坏事好像不太好喔──我想这样跟他开玩笑，不过现在没那个心情。
「你一定很沮丧吧。」予洁轻拍我的头，然後跪坐在我旁边。
「你不回教室可以吗？」我问。
「陪你比较要紧。而且我可以说我出公差去了。」
哎哎，果然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乖孩子，就算是说谎，也能当真。
「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猜中了，亏你昨天还这麽相信她们。真是有种被人从身後捅了一刀的背叛感。」予洁愤愤地爲我抱不平。
「还好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捅了。」我说，「虽然确实感到失望，不过至少江文静承认了自己的过错。现在再想想後，心情也没那麽糟糕了。」
「所以你原谅江文静了？」柯绍恩问。
「她跟你道歉了吗？」
「嗯。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很後悔。」
「既然道歉了，就没有道理不原谅她。再说，她也算无辜。其实比较让我生气的是，这件事不仅波及到其他人，而且还是可能会造成危险的事。徐韶婷要怎麽针对我，我都无所谓，但就是这点我无法容忍！希望这次能带给她一点教训，让她以後不要再做这麽无脑的事了。」
「但愿如此，虽然我认为这是不太可能的事。」予洁笑。
「所以我说希望嘛！」我也跟着笑了。「啊──心情好多了。」
「这麽快？」
「我的脾气本来就来得快去得快啊。发泄过了就好了。」
「那要不要再到顶楼吼个几声？以前我们不都这样。」予洁提议。
「好是好，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这样一喊，不就全校都知道我们翘课了。」
「对齁。」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好像也该回教室了。谢谢你们陪我。」
「客气什麽，『朋友』就是在这种时刻派上用场的。」
予洁搭上我的肩。我轻轻用头撞了她的头一下。两人大笑。
「你和萧予洁认识很久了吗？」
一起回教室时，中途予洁从另个方向上楼後，柯绍恩问道。
「我们是国中同班同学，但真正认识是在国二的时候。」
「也是她主动向你示好？」
「嗯……算是吧。」
「算是吧……？」
「这个说来话长，有点复杂……」我正想着该从哪里说起时，已经到了教室，「下次有机会再跟你说。」
一起踏进教室後，没有午睡的同学投来了视线。我们装作若无其事的，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一入座，就看见桌垫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是娟秀的笔迹，写着：『对不起』三个字。我看向邻座趴着睡觉的文静同学半晌後，在字条的空白处，画上一张笑脸，然後也轻轻地放回到她的桌垫下。
午休结束後，江文静起身，看见了我的字条。我继续做我的事，没看她，也没说什麽，就让她静静地看完，静静地将纸条折好、收进铅笔袋里。後来，在下午某节的课堂上，她发现我的立可带用光了，默默地主动把她的借我。
虽然我们依旧维持『相敬如冰』的邻座关系，但我想，她这个动作，不论对她自己、还是对我，都是一个转变的开始。这也算是这次事件中、意想不到的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