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閻王賦】魑魅 — 魑魅,拾柒之一。

正文 【閻王賦】魑魅 — 魑魅,拾柒之一。

魑魅,拾柒之一。

「魑魅……如今江湖已暗地谋划联手攻打阎王殿,若你的死能够平息这场祸乱,你会如何抉择呢?」

无垠的黑暗中,她已数不清这话响起了多少遍。

「为什麽……是我?」

为何是针对『魑魅』?难不成江湖波涛四起,凌云寨与武林各派战争一触即发,全是因为她?

又或者更确切地说,泷澐殿想除掉的只有魑魅,是她连累了整个凌云寨?

你的死能够平息这场祸乱……

话音渐近,漠璃一惊,顿时自梦境中清醒,弹坐起身。

夜已深了,她望向窗外,是月缺。

她睡了几个日夜?

「小姐,您醒了?」听见零碎的声响,守在门外的婢女立刻走入房内点灯。

「我睡多久了?」伤虽未癒,然而她体内的剑气已然消散,并不那麽难受。

「小姐陷入昏迷後,已有五天了。」

漠璃皱眉,「东方炽寒呢?」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一直伴在身侧,然而此刻她身旁除了个小丫鬟连个人影都没有。

恍惚间,她似能在自己身上闻到属於他的清香。

婢女咬着下唇,压下脑袋,「东、东方公子他……」

东方公子交待了不能说,可她真的很想告诉小姐呀!他为了消散小姐体内的剑气,连日来不断地为小姐输功,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有好几次,她以为东方公子会放弃,但他却咬牙苦撑,不愿剑气在小姐体内多留片刻。

若非月香姊看不下去,硬是把东方公子带开,她敢打赌,东方公子定会等到小姐醒了才肯阖眼。

叹息,小丫鬟硬是压下哽在喉间的话,「他在月香姊那儿。」

闻言,漠璃脸色一黯。

她怎会奢望他陪在自己身旁?又凭什麽认为他会关心自己呢?现在的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月香……月香姊姊在他心中的分量,肯定是她如何也比不上的。

没有察觉漠璃会错了意,那丫鬟又道:「奴婢这就去通知东方公子──」她得赶紧去通报,东方公子知道小姐醒了肯定开心极了!

「不必了。」漠璃的淡然打断了小丫鬟的热切,「夜已深,别打扰大夥,你也下去歇息吧!」

「啊?……是。」小丫鬟不解地偏偏头,却也不好再坚持什麽。

正欲退出房门,漠璃霍地出声唤住了她,「等等!」

「小姐有何吩咐?」

「替我换回女衫吧!」卸下了薄透的人皮面具,墨离轻声道。

天未亮,月香房内──

乐音悠悠,琴声淙淙,混杂着虫鸣鸟啭,显得格外惬意。

始终不发一语的青衣终究是按耐不住,拔剑射向房中典雅的楠木琴。

抚琴之人噙起一抹笑,单掌轻推,木琴轻易地闪过青衣的攻击,琴声未断,挑衅功力全开。

「上官雪,你弹够了没有!」单纯如青衣,自然被挑起了火,「少主如今仍昏迷不醒,你竟还有如此闲情?」

「乐音能够纾压解劳,总比靠在门边当门神要强得多。」

「上官雪!」

一人眸光如杀人般狠戾,一人眉眼饱含着戏谑,正因如此,总有吵不完的事儿。

目光交接之处似要擦出一道无形火。

「你们俩帮不上忙也别穷嚷嚷!我是担心你们吵着漠璃才让你们过来的,没叫你们来吵御哥哥──」月香猛地拍桌,房内立时鸦雀无声。

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床榻上的东方炽寒。

平时神采飞扬的丹凤眸子紧闭着,他倚着床柱,那略显苍白的唇说明了此刻主人有多需要休息。

明明很累……但……脑中却一刻也静不下来。

「假如,我不是以男人的姿态遇见你……你会不会……有那麽一点的……喜欢……我?」

她昏迷前的话,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说这句话时,眼中的哀恸又意味着什麽?

东方炽寒眉头微蹙,睁眼便要走出房门。

他要等她醒来!他要亲自问她──

「哥?」

他没听见月香的叫唤,只是一个劲儿的想见「墨离」。

他不懂,他在急些什麽;又或者该说,他……在盼些什麽?

抬手,指尖还未碰触到门板,门却由房外被人拉开。

东方炽寒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下了床,手臂凝在空中,他看着门外闯入的小丫鬟,好半晌才有了真实感。

「月、月香姊,小姐她……」小丫鬟气喘吁吁地,似乎是一路狂奔而至,连通报也忘了便推门而入。

「别急,慢慢说,璃儿妹子怎麽了?」

「方才小姐终於醒了过来,要奴婢替她换回女衫,没想到奴婢方踏出房门,便给人打晕了……待奴婢醒来,小姐已经不知所踪。」小丫鬟眼泪止也止不住,双膝跪地道:「都是奴婢的错,请月香姊惩罚奴婢──」

事发突然,所有人皆是一愣,然而最惊讶的莫过於东方炽寒。

等等……小姐?璃儿妹子?换回女衫──?

好半晌,东方炽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墨离……是女的?」

※※※

寒风徐徐吹来,拂过漠璃单薄的衫子。

令人窒息的气压迫得人难受,她望着浩黑的夜空,就算突然下起大雨也不教人意外。

「没有星子呢……」

她……为什麽要逃呢?

柳眉一拧,她骤然蹲下了身,双臂紧紧环着自已。

风在耳边狂啸,那刺骨的凉意彷佛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她的心;彷佛……就连风也在嘲讽着她。

「漠璃,你这傻瓜……何必为了一个敌人而伤心……」寂静的夜中,她对着自己说,「你……哭什麽呢?」

用手背拭过自己的脸颊,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在不知何时早已决堤。

她哭什麽呢?她该祝福月香姊,不是吗?

为什麽一想到他那温柔的笑容将留给另一个人,她的心会这麽疼?

东方炽寒呀……

他总是能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发现她,是什麽时候开始,她竟以「墨离」的身分爱上了那轻浮的外表下,最真切的他?

是什麽时候开始,她在他面前竟隐藏不住自己真正的性情?

她这个傻瓜!怎麽会奢望他陪在自己身边,她在他眼中只是个男人,他们之间的友谊,无关情、非关爱!

她忘不了,他在屋顶上谈论起「月香」、谈起过往回忆时那样的笑容。

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珍视着那段回忆。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当时拯救了脆弱的他的,是自己而非月香;然而……东方炽寒对月香的特别与关爱,谁都能看得出。

正因如此,在昏迷前无意说出的话语更让她无地自容。

他刚与月香重逢,她这局外人瞎搅和什麽?

害得自己没脸见他、没脸见月香姊姊。

轻吁了口气,她以衣袖拭去脸上狼狈的泪迹。

她再不回去,青衣他们会担心的……

「东方炽寒──」缓缓站起身,她发泄似地说道:「你这个笨蛋,竟然不懂得本姑娘的好!天下又不是只你一个男人……如果你敢对不起月香姊,我就将你千刀万剐,剐完再剐!」

她漠璃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凭什麽怕见到东方炽寒?

发泄完毕,她旋身就要打道回府,却忽闻顶上传来一阵娇笑,「呵呵……我道是魑魅怎会单独行动,原来……是给情郎抛弃了?」

漠璃浑身一震,这声音──

她抬首,望向屋顶上头几乎被夜幕隐去的黑影。

那是……炽璃村里的女掌柜!

看着漠璃一身女装,女子自袖内取出官府所绘的通缉人像,脸上的笑写满了讽意。

若非白澐几番探查,确认了『墨离』的真实身分,她大概现在还无法相信那样俊俏的小生会摇身一变成为美丽的大姑娘。

「好久不见了呐,『墨公子』。」自屋檐上跃下,女掌柜道:「奴家奉将军之命,特意前来邀您至将军那儿叙叙旧。」

「如果我不从呢?」漠璃微一使劲,震出袖内短刃。

「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女掌柜喟然,但脸上的笑没有变卦,反而越显狰狞,「你该不会以为,凭你现在那羸惫不堪的身躯,还能胜得过我俩吧?」

我俩?难道奉命「请」她去白澐那儿的不只一人?

漠璃杏眸微眯,暗自防备起不知藏身何处的敌人,「不过是一点小伤──」

「小伤?是啊,为了这点『小伤』,银泷将军可是连自己的命都差点丢了。」

「东方炽寒?这又与他何干……」治好她的难道不是上官雪吗?

「怎麽,原来你什麽都不知道?」女掌柜停下步伐,喉间滚出森冷的狂笑,「呵呵,银泷还真可怜──」

「单悠!」一道男嗓打断女掌柜的滔滔不绝,「不要与她多费唇舌,趁现在璃玥阁的人尚未发现,赶紧将她带到将军那儿。」

望向自暗处走出的男子,单悠笑道:「别急嘛,黑翼……现在就算是银泷追上来了,咱也不必畏惧。」

「切莫轻敌!」男人忍不住发出低吼。

那时在炽璃村被漠璃轻易地控制,那种成为他人掌中傀儡的感觉,他到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是、是……」单悠微微叹了口气,这才摆开架势。

紫红色的长爪在月光下显得毒魅,那艳红的唇瓣弯起残酷的弧度,单悠二话不说便急攻向漠璃。

漠璃本想闪身避开,却惊觉身法不似往常的灵巧,身体彷佛被锁上了链,无法配合那炉火纯青的刀法。

几个回合下来,漠璃渐觉吃力。

而对方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狠狠地予她重击。

爪上荼了毒,漠璃肩上的伤迸裂开来,蚀心的痛狠狠贯穿过她的神识;单悠见计谋得逞,纵身跃离漠璃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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