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渤笑的时候，嘴角有个浅浅的窝，小小的，精准地镶在下巴左侧，像极一颗细细的眼珠。我有时听着他抱怨，说这酒窝的位置不好，应该要长在脸颊那里才好看，他在说这些话时总会用手指挖着脸颊，笑个样子，以为下一刻就会给他抠出个酒窝来，活像个傻人。
我不只听他抱怨这些，偶尔也听李渤讲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隔壁班哪个人刚分手，或是谁被放话，这些消息他都知道。但更多时候我只是莞尔，随口应他几句就不说话，直盯着他的脸瞧，看他的笑窝像个浅浅的湖泊，搞得他不好意思了，我才将目光移开。
只是不得不承认，李渤真的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不少女生都视他为心中的王子，例如此时：一个娇小的女生站在他面前踯躅不前，手中的卡片缀满爱心贴纸，围观的人起哄着，要李渤别辜负学妹的告白。我有种迥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呵，李渤人气真高。」赵湍光走到我身旁，一屁股坐去半张桌子，跟我一同看着李渤尴尬地接下学妹的卡片。众人开始鼓掌。
「是啊是啊，学妹都给他把走就饱啦。」我低下头，转着手中的原子笔，原想装作不在意的，眼睛仍不自觉地侧看过去。李渤打开卡片，正在读着。学妹痴痴地望着他。
李渤笑了。
浅浅的酒窝变得明显，隔着好几公尺远依稀能见。
「欸你不觉得李渤这样很糟糕吗，不是听说他有女朋友了还这样，」我推了一下赵湍光，索性撑着头往外看，「而且外面很吵，这样要读书的同学不会抗议喔，我是觉得还好啦，可是其他人要准备联考都不会说噢。」
赵湍光没回话，只是耸耸肩，指着窗外。
教室外头的众人更加起哄，不知是谁推了学妹和李渤一把，两人向前轻撞在一块，气氛显得暧昧。李渤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望着学妹，表情更加尴尬。
「教官室广播，男三甲班请立刻至体育馆外集合，再重复一次，请男三甲班立刻至体育馆外集合。」
外头的人听闻广播，纷纷做鸟兽散，只剩学妹与李渤站在那里。我站起身，唤着赵湍光，「我们去叫李渤准备走了啦，要不然晚到教官又要……」然後我一转头，赵湍光早不在旁边，我渐渐低下声音，当作自言自语。
教室内闹哄哄的一片，借皮带或是借制服的声音彼起彼落，我整理好衣着之後走出教室，朝李渤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啦，快紮制服啦。」我用力敲了李渤的後脑勺，顺手把他情书一把捞过来，「然後学妹啊，学长可是要准备考试，很忙的呵呵，这个啊，我们班会好好帮你监定文笔的，下次有机会再见罗。」
不顾学妹快哭的神情，我推着李渤快步离开。
外头刚下过雨，甫放晴，温度就高了不少，地上的水坑被阳光照着，像是波光粼粼的一片小小汪洋。我手贴着李渤温热的背部，想着方才学妹在情书上的署名：郭沉，也想起李渤嘴角露出的酒窝，一不注意就踩着了水漥，溅起的水微微打湿了裤管与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