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惡魔的逃妻(完) — 第八章

正文 惡魔的逃妻(完) — 第八章

第八章

月华流泻满地,那光芒,像是黑暗里的希望之光,照亮每一个人的心境,特别是她那阴霾密布的内心深处。

「宫阙」社区住的都是组织的成员,位置偏远,远离繁嚣,是个思忖的好地方。况且环境恬静清幽,是很适合休养生息。

可她在这静谧的地方,心境非但不能平静,思绪反如麻花般紊乱不已。今早那一幕,已烙在记忆深处,没法根除。她知道星姐姐并非跟她一样一厢情愿……因为冥哥哥也默许了她的行径,要是冥哥哥讨厌她,他会毫不怜惜地推开星姐姐,可是他没有,那搁在星姐姐腰际的大手证实了她猜对呐。还是……他又随兴?

指腹轻滑过今早被他吻过的唇。

也许他是。

她跟星姐姐同样沦落为他随兴下的玩意。

至少她这样想,难过会相对的减少。

只不过是玩意……有闲情的时候才拿出来玩玩──

不需要的时候就晾在一旁,多看一眼都厌恶。

一股无形的力度扯紧心弦,那揪紧的痛,不容忽视。抚摸熟悉的五官,那唇角始终都没法往上扬,手骤然放下,明明她从小就很懂得隐藏情绪,但现在却怎样藏都藏不了。还是……当遇上跟他有关的事,她就藏不住情绪?

遥望上方的明月,小手温柔地滑过伏在旁边的犬儿。

自小她朋友不多,由於她天性内向的关系,她甚少主动认识别人,且少跟人交心。

她怕付出了感情以後,被遗弃的人将会是自己。

她怕受伤、怕跌倒,所以放弃走路,连少少的尝试都不愿。

她怕那些人跟父母亲一样,选择舍她而去。

纵然她深知父母亲是不会再回来找她,她却宁愿骗自己,只要变成一个乖小孩,就能唤回他们。

这是她生存的唯一动力。

除此之外,她找不到一个能劝服自己继续生存的理由。

她一直在学习独立,但事实上她却在无意间依赖身边的人。

继梦中的那个小男孩後,便是他。

冰凉的耳壳忽被烫热的风吹过,热冷交织,脑中警铃大响,提醒危险物逐渐逼近,机警的她连忙往背椅一缩,避开危险,继续她的冥想。

岂知,热风不肯放弃,贴个死近,还该死的停驻在耳边,不晓得是她过敏还是什麽,肌肤察觉到那热源凑得愈来愈近……

「喂。」

这将近耳语几乎跟灼热的呼吸融为一体,她基本上什麽都听不到,只感到有湿热的东西擦过耳珠,身体本能地颤栗起来,鸡皮疙瘩更是自动自发,全体肃然起敬──

「哇──」她悚然一惊,马上摀着那只被侵袭的耳朵,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人像是被火烧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差半尺她的头颅就会撞到後方某位男士的下颚。

侧身一看,是他。

「戒心过低。假若我是敌人,你被杀都是意料中事。」他伫立在椅子的後方,一身黑色装扮,配上那头黑发,还有一双黝黑的眼珠子,整个人几乎隐藏在夜色里,连那抹恶质的笑容,她都要眯眼才看得清──

她没专心聆听他的话,因为她发现了他方才做了啥好事……

拜托──他别再做些令人误会的事──

就算是随心之举,都别找这个时间来扰乱她的心。

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今早的事,心便会抽紧,那源源不绝的酸味逐渐逐渐侵蚀她的理智。硬生生吞下酸意,水灵大眸游离不定,有意不望他,冷冷地撂下话,要他远离她十尺以外:「你想找人陪的话,找星姐姐吧,我还在忙。」

有史以来,她胆子大增说出这些平日说起来时舌头会打结的话。

然而,他并不是这麽好打发的角色。

他欺身上前,拇指滑过她颊骨位置的细致肌理,余下四指顺着耳骨探进发际,任由那柔软的发丝缠上几圈,萦绕数绺发丝的长指缓缓移到她的下颚,轻挑起她的下巴,硬要她看着他说话。

粗糙的手指磨擦细致滑嫩的皮肤,一阵颤栗的感觉传来,她的心猛跳,俊美无俦的俊脸凑得好近,她不敢乱动,且止住了呼吸,不敢多吸一口气,怕只消一个简单的呼吸,嘴唇便会自动送上门,碰上那近在咫尺的薄唇。

现在的她脑袋宣告罢工,口乾舌躁,不只脸颊,连身体都如火烧,是过度紧张以致感觉错乱?

依靠微弱月光她才能在那双深如漩涡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在她的脸上看出什麽?

「女人,你吃醋?」他漫不经心地问,烫人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害她双腿发软,要不是他另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腰,她定会很没用的跌倒在地。

心虚的垂下眼帘,故意不看那双幽深眸子,她嘴硬的驳话:「我没有!」可两颊的红晕却透露出她心虚的事实。

「喔?」只属於他的浓重气息再度袭向细嫩的肌肤,她瞥见那近在眼前的薄唇似是有意贴近,她本能的抿紧唇瓣,欲使力别开脸,可握在她下颚的指掌同时间加重了力度,力度恰到好处,不会弄痛她,亦令她没法扳开他的箝制。闭上双目,咬紧下唇,决定任他为所欲为。反正她气力、身手均不及他,她怎反抗都於事无补,下场都会是一样,既然结果只得一个,她索性弃械投降,免得跟他硬碰硬,浪费气力。

本以为他会吻下来,但等了满久都没事发生,她睁开双眼,那张俊脸已挪开了好几分,但她仍清楚见到那双带笑的黑眸正瞅着她直瞧,以及那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弧,脸颊赫然涨红。

他又耍她!

怒气自下腹直冲上脑门,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她一把推开他,可他却不痛不痒,稳如泰山的耸立在该处,没移开过半分,只是神态自若地解开了置在她身上的箝制。

她气愤难平,小手紧握成拳头,别开头,一屁股坐回原位。视线宁可落在跟前的黑压压一片的密林,都不愿跟他有任何交集。

尔後,他没再开腔,任由寂静的气氛笼罩四周,还她一个幽静的环境。

长臂环着椅背顶,下颚抵在两臂交叠之间,嗅着她发间的清爽薰衣草香味,黑眸紧盯眼前那颗小头颅,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仿如一头盯着猎物不放的猛兽。那像是要刺穿她脑袋的目光盯得她非常的不自在,怒意褪去,换来是头皮发麻,汗毛直竖等反应,想当他透明根本不可能。为啥他要在伤害了人後,还要妨碍她独自疗伤?

戏弄人都该有个限度!

她猛然偏头,欲骂他冷血无情,「你、你──」可视线一触及那狩猎者的可怖目光,她便临阵脱逃,刚想好的台词全数吞入腹。

「我什麽?」他打趣地反问。

她沉默,垂下脸,视线挪到置在大腿上的两枚小拳头,其实她最想从他口中得知一个真相,即使她晓得真正的事实,但她还是想由他亲口毁去她最後一丝希望,那她会好过些,至少不会再轻易因为他的无心之举而兴奋上半天。

一下子由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她不敢恭维。

「今早……你为什麽吻我?」还是问出口。

「好让星死心。」他断然地答,轻而易举将她打进无底深渊去。

「你……」虽说早料到会有这种不浪漫的答案,她还是感到伤心。比起撞见他们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更加难受。

「那、那一夜在车厢内的吻都是吗?」喉头不禁一颤,她带着绝望的问。耳闻那忧伤的话语,心没由来一紧,他忽视身体里突然涌起的陌生情愫。

「嫌你太吵。不然你认为是什麽?」语调平板,听不出内藏何种情绪。

意料之内。

但情绪还是会因为这句话起伏不定。

他对她的影响力未免太大了吧。

「是吗……」那抖如落叶的嗓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瞥见眼下那瘦削的双肩微颤动,以及那两枚小拳头捏得更紧。

冷不防地,他伸出右手越过她的肩膞,袭上锁骨的手臂轻轻使力一带,将她压向自己胸前,弯身,他把头枕在曲起的手肘,贴着她的柔软的发旁。这没预警的举动,吓住了她,她整个人呈僵化状态,除了那失序的心跳能证明她是活的外,她现在根本与一尊蜡像没啥分别。他彷佛变了另一个人似的?不管是动作、姿势,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夹带着不寻常的气息……而且他还三不五时在她面前摆出犹如夜世界帝王般的邪魅模样……这、这个人真的是她所认识的他吗?

「不带感情的吻,根本毫无意义。」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轻擦过耳畔。

像是有人在她脑袋投下数枚原子弹,她骤然惊醒过来,他不就是暗讽她不懂吻为何物,亦不曾跟他人接吻似的,而他则是教她学懂一切的人──

这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那得意忘形的态度有够讨厌──

她有点儿恼,咬紧唇瓣,说出睹气的话来,「幸好那个不是我的初吻──」

讲者无心,听者有意。

尾音刚落,充满危险气息的男性嗓音旋即响起,身後有一股寒流正以高速凝聚,准备随时刮起龙卷风。「你说什麽?」

这种问法令她觉得要是答是,下场将会是身首异处……

「没什麽。」她识相的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但他决意追根究底。

「你刚说,那个不是你的初吻。」盯着她侧脸的黑瞳刹时转为森冷,他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情有多恶劣,口吻有多酸,像是个得悉妻子背着自己出墙红杏而冷冷询问的丈夫。

此刻,她有种不慎坠进冰窘的错觉。

「对,呃……不是……」敏感的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连忙掩着嘴。

顷刻间,气温急剧下降,本是带给人凉意的秋风,却变成冷飕飕的刺骨寒流。已到了十二月天麽?不然她为啥会全身冷得直打颤?额际渗着冷汗,她不敢乱动脑袋瓜,怯懦得很,不愿接触到他骇人的目光。

「他是谁?」耳闻这仅仅三个字,她如坐针毡,身体还不争气的发抖,她忽然觉得扣着自己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恶魔……她满有冲动脱离他的箝制,直接逃亡到房间去。

可是硬碰硬,理亏的肯定是她。

装死应该奏效吧?

「哪、哪个他?」他这锲而不舍的精神真教人吃不消。

歹势呢──她才是该生气的人……但她还没质问他跟星姐姐的关系,他干麽像审问犯人般问她这个?莫明奇妙……

「那个吻你的人。」他好心提醒。

搁在肩头的大手赫然一紧,再使力把她往他怀里压去。身体所有神经线绷紧着,纵使他那平稳有力的心跳能令她安心,她还是没法子放松心情,因为她全身上下已被冷冰冰的空气牢牢包围。

「不就是你……」粉唇挤出一抹谄媚的笑。

「我说的是初吻。」

「这……」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怎能这样直接开口问女生?至少都要留给一点点面子给薄脸皮的女生嘛。

「是谁?」

心里反覆询问自己誓必取得答案的原因。他将这异举解作成独占慾作祟,属於他的东西不能与别人分享,包括乐子。

她支支吾吾,涨红了脸颊,勇敢说出脑海中逐渐放大的名字。

「海哥哥……」记忆中的十岁小男孩,也是夺走她初吻的人……一触及那段不完整的记忆,目光便不禁转柔,粉唇亦弯起一个好看的笑弧。

对他的记忆不多,她早忘了那小男孩长成怎样,像是曾经被洗脑般,任她怎去努力去想都想不起他的相貌。唯独那双如红宝石晶莹的红瞳仍停留在记忆深处……

此话一落,气温已下降至绝对零度,她将被彻底冻结,到北极当一座冰山跟北极熊作伴──敢情她正置身於冰天雪地?

「你还喜欢他。」

意即是她由相识起就说谎,说什麽喜欢他的话都是假的,全是跟他闹着玩。

胃里此刻像是有乾柴烈火在烧,令人烦躁不已。

「不、不是!」她红着脸反驳。

「还要在我面前演戏?」极具危险性的话语使人不寒而栗。

「我、我没有演戏──」

「心里想着一个男人,嘴里却说喜欢另一个男人,女人你不觉得太讽刺吗?」他冷冷反问,但却不发现自己在不知情下以她情人的身分询问这个。

「我、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就算他不喜欢她都不能诬蔑她!

体内的烦躁感及紧绷的心情均咻一声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喜悦之情溢满心头。

寒流渐褪,气温缓缓回复正常,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冰窖已离她而去,但恶魔仍「挂」在身上阴魂不散。

背贴着的男性胸膛略微震动,她隐约知道他在强行忍笑,但她却不晓得他笑的原因。

「好好笑吗?我很认真的说,你不信我?」

她极沮丧的说,他怎能误会她是闹着玩的女生……她哪部份看起来像是那些游戏人间的坏女孩?

笑容尽褪,他忽地严肃道:「不信。」

「我、我这辈子只喜欢你……」她边说边把头压得愈低,他怎可以让女生先说出这种羞死人的话来?

「牢记你说过的话。」他松开对她的箝制,挺直自方才起持续弯着的腰身,一双黑眸子锁住那个娇小的身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珠子在黑夜里更难看清,更遑论臆测他的心思。

她一掌击落扶手,借力站起来,旋个身伸出手指着他的鼻子激辩:「我当然说话算话!你把我当成是啥女生──」

话没说完皓腕就被强大的力量扯去,原来是她的手腕被他扣住,一使力往下拉,整个人便失重心往前栽,倏地,他旋身松开扣在她手腕上的大手,倾前,而两手支在玻璃门上,把她困在两者之间,背贴靠着门。

尝试忽视他所带给她的震撼,她仰首,望进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那模样既认真又专注,她不禁有点儿着迷。

他刻意隐藏着的本性,却被她轻易引出来。

真是败给她了──

他早已察觉到对着她才会有的异样心情,但现在不是时候,他只能继续压抑下去。

一旦超越了喜欢,就不能继续下去。

这个他最清楚不过。

不能接受。

不能重蹈覆辙。

虽然很清楚这个事实,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他依然想把她留在身边。

探手握着她小巧的下颚,粗糙的拇指轻抚过她柔软的下唇一遍,她方才这麽认真的告白的确害他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他刹那间忘了某人的禁忌,把这一切全数接收──

无论怎样也好,就算他没法回应她的感情,他都要独占她全部。

这是他的自私。

「女人,要是你敢违背诺言,我会亲手把你撕了。」那粗糙的长指在她冰凉的颈间流连,轻轻一划,身体没由来的颤栗,这因恐惧而出现的反应。那是煽情刺激的动作没错,可配上这些威胁字眼,她非但不觉浪漫,背脊打了个寒颤,还有一种跟魔鬼作交易,把灵魂卖给魔鬼的错觉。

「不会有这一天。」

「我拭目以待。」别教他失望才好。

他欺身上前,薄唇旋即印上她水嫩的粉唇,品嚐她的香甜。

粉唇被炽热的双唇堵住,她不知该作什麽反应,水灵大眸睁得圆圆,脑袋一片空白之余,忙不迭开口抗议,「你别小看──」我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话尾就被他吞了。

热烫的舌乘她张口抗议之际,灵巧地探入她的小嘴里去,放肆的享用她那柔软唇舌,亦有效地消弭她的哆嗦。纵使这是他第三次吻她,她还是不知所措,只能以青涩的方式回吻他。比起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她只是一颗青涩的小果子而已,谈不上技巧可言,可他却因为她的回应而有点高兴。

虽然她的初吻对象不是他,但她第一次舌吻对象绝对是他没错。

她现在才弄清他方才干麽突然寒气逼人……

不过她确实感到很意外,冥哥哥原来都会吃醋……

无论怎样都好,她还是很高兴。

这一夜,她首度在他身上取得一个「有意义」的吻,最值得高兴的是,她得知这段感情不再是自己单方面维系──她总算得到他的「肯定」。

******

圆月当空,这晚的月儿出奇的明亮,不用路灯,光是银华便足以照亮通往高官大宅的小径。对善於黑暗中觅食的野兽而言,此情况并不适合出动,毕竟猎物能见到会增强,要顺利逮住牠们会有一定的难度。

不过经验丰富的杀手则另当别论。

「嗳,冥哥哥你看,今晚有满月呢。」一只小手忽尔破空袭来,大力左摇右晃对方的黑色大褛袖口,竖起食指直指上空的圆月儿。

「女人,给我专心些。」对方冷冷瞥了她一眼,压低声浪撂下警告後,便掏出大手包裹着那只乱指一通的小指拉到身後。温暖的体温自绒质手套传来,脸带幸福的表情,她摊开掌,回握他的大手。

「哦……真的不看吗?难得一见的满月呢。」她踮高脚尖,试着贴在他耳边说话,可是碍於身高相距太远,她顶多来到他的胸口位置。

又在不适合的场合乱扯,这女人真难教。

他索性假装什麽都听不到,直接下达命令,免得她又说些有的没的。

「你负责守卫那边。」

「呃──」

「有意见?」

「没有。」为啥她出任务时只负责清除小卒?她何时才能跟他一样负责解决目标人物?之前就说是怕她坏事,但她上次不就证明自己的实力噜……那这次为啥她不能跟着他去对付首脑?

这次怕她出事。

那个妖女指派的准不会是好差事。

「行动。」右手自腰间抽出手枪,瞄准远处的目标人物开枪,身影应声倒下。

其後他僵在原地,像是被人停格了。

有声音。慢了。

「冥哥哥?」她的轻唤声,使他回过神来。

「是时候进去。」不祥预感袭上心头,危险的黑眸微眯,计划出现了些许状况,那个妖女这次又想耍什麽把戏?他要快刀斩乱麻,赶快完成任务,绝对不要再跟那个妖女有任何交集。

******

「你、你是谁……」这次的目标人物一见到他就吓到倒在地上,全身颤抖,只差没屁滚尿流。

「是委托人派我来杀你。」朝目标人物的额际开了一枪,黑眸若有所思的斜睨了手枪一眼,便收好手枪离去。

太奇怪。不只那个慢了,任务亦极之容易办妥。今夜没心情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多留一会,只会多一分危险。比起面对十万大军,那个妖女更恐怖、难缠。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突来的刹车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一辆黑色宾士停泊在铁闸门前,会在这时出现的只有两类人,第一类是援兵,但星已切断了大宅与外间的通讯媒体,因此除了事前早作戒备外,此时不会有援兵到来碍事,更甚一辆名贵房车是载不了多少个人;第二类则是这次任务的委托人,即那个妖女──

咯、咯、咯──每一下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刺激他身上每一条神经线,绷紧每一块肌肉,身体自动进入戒备状态。

「冥!」寂静的山头上,萦回着她那把酥软的嗓音。

瞥见那抹一身晚礼服的妖女欲往他身上扑去,他反射性的侧身避开,眼见她快将跌倒,他仍没意思伸出援手,不管她死活,有心看她出糗。她及时刹住跌势,站好,举止优雅走近他。

「你又想怎样?」他口吻不佳,不悦溢於言表,凶恶的眼神足以表达他的感受,无需多言,可这妖女太爱胡乱翻译他的意思,不用言语打发她不成效。

「小幽可是很想你呢,还为你特别打扮,你怎能这样冷淡待小幽的?」她抬起化上浓妆的艳丽小脸,一双尽是柔情的杏眼直勾勾的瞅着他,小手袭上他的俊美脸庞,放肆的摸过瘾,享受与他身体碰触的美妙感觉。

顷刻,寒气与杀气於瞬间凝聚而成,足以让人退避三舍的气息没吓倒她,她还笑逐颜开,似乎非常欣赏他的怒容。

「别碰我。」他冷冷搁下警告。

接着,在他脸上游走的白嫩小手止住了,不甘愿地收回小手,她轻嘟朱唇,美目含忧带怨的迎望他,彷佛在怨他的不解风情。

「倘然没了那承诺,我早就一枪毙了你。」如寒冰般的黑眸跃起了束火苗,冷冷瞥了一眼她装可怜的嘴脸,他有生以来萌生起为民除害的念头,欲亲手捏死这个天字第一号麻烦。

两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朝他的袖口袭去,他脚跟一旋,轻易躲过她的突袭。「冥,小幽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麽?」

夜磷,你要忍住,绝不能向客人下毒手。

强捺着在她颈後劈一记手刀弄昏她,後逃离现场的冲动,他烦躁地应答:「我对你没兴趣。」

「兴趣可以培养的,只要咱们相处久些。」她应对如流,在她眼中,这些根本不是问题,况且他们年纪尚轻,时间多的是。

「我的相处对象名单里头没有你。」他毅然掷下重话,要这个妖女知难而退,别再有事没事都打扰他、害他寝食不安,唯一的办法就是不间断的打垮她的自信。

「难道你有喜欢的人?」她试探性地问,频送秋波的美目闪着诡谲的光芒,像是在他身上盘算着什麽似的。即使她早在Redrum的首领换得可靠情报,但她还想从真人口中得知真相。

那个女的敢跟她抢男人,不知死活。

有两张蒙胧的脸庞在脑际浮现,逐渐清晰,後交叠在一起,他挥却脑中奇怪的想法,语气冷淡地答:「算是。」

霎时间,他破天荒盼望那抹娇小的身影快些出现,跟这个妖女再多单独相处一会,只会徒增他的杀人意慾。

「那个幸运儿究竟是谁──」

尾音刚落,一抹黑影袭向他的後方,嗅到那熟悉的香气,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怒气亦褪去了不少。唇畔挂着一抹鲜明的笑,他知来者是谁人,可没去躲避或是什麽,只是态度从容任由那位来者紧抱自己,不作反抗。

「冥哥哥──」她学着猫咪亲近主人的方式,以脸蛋磨蹭他的背。

他扳开了环着腰际的藕臂,握着她皓腕的大手轻轻使力一带,把她拉到他的前面去,他还是不喜欢她背着他说话。

他盯着那张稚气十足的笑脸,一开腔就问这个煞风景的问题:「你又放走了那些守卫?」

耳闻此话,她全身僵住,三秒後才反应过来,小脸上的笑意垮下,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望他。

「我、我没有!」

「是吗?」他刻意拖长尾音,好增添紧张度,瞥见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便证实了自己的推测没错,之後,就是看她如何自圆其说的精彩把戏。

他续言,神情认真得很,不像是说笑。「我刚才见到有一个活生生的跑过。」

心漏跳一拍,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处理好他们的麽?怎会有漏网之鱼?小脸流露出慌乱之色,她惊慌失措地反问:「怎会的?他们不是已经全离开了吗?」

他默不作声,等待她自己揭晓真相。

赫──她刚刚过於慌乱,泄了底……

「你耍我──」她恍然大悟後,第一件事就是抽出食指指控他捉弄她的罪行。

「我没有。」唇角的笑意加深了数分,本是帅气十足的脸庞,现在看起来,更是俊上几分。

「信你才有鬼!」她调皮的吐吐舌,他一兴起就会抓她来好好玩弄一番,此类情况在他「肯定」了她後已出现了许多回,说他没耍她,谁会信?他少当着她的面装啦。

「你的脸根本藏不住秘密。」他旁若无人探手抱着她的脸,绒质手套轻轻划过她微凉的脸颊,那温热的体温透过手套传来,她满足地叹喟一声。山边的气温的确比较低,扑面以来的冷空气拂得她的脸皮都有点僵。

他怎会发现这个?他会关心她的事吗?这个想法害她有点高兴。

「原来这就是你捧在手心呵护的女生,猜想不到冥居然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性呢,真教人困惑不已。」他竟然没避开,脸上亦没不悦,他对这个女的态度显然是多了份耐心……还以为迷住他的人是位绝色美女,的确此料不及,乍看之下,她素着一张脸都足以把这个女的给比下去。

「噫,你是谁?」月灵终於发现场内有第三者存在。

「幸会,我叫东方幽。冥,这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人吗?」东方幽偏头一问,答案呼之欲出,但在情在理都要问清楚,以免浪费那仅仅一次的机会。

「什麽那个人?」她一头雾水。

「算是。」他答。

「果然。冥,你记得这枚子弹吗?」东方幽自小巧的包包里掏出一枚刻有龙纹的子弹。

他心生一惊,不祥之兆自内心迅速扩散。

「嗯。」这是钢龙弹,他被东方幽缠住正是这枚子弹所致。

他欠她一个人情。

「我要你瞄准她的心脏开枪。」

「你们在谈什麽?我一点都听不懂。」她隐约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一些眉目来。

大手徙然握紧,看不出是准备就绪,还是在强抑着什麽。「肯定?」他反问,平板的语调及依旧冷峻的脸庞让人没法猜着他此刻的情绪。

「肯定。堂堂Redrum的首席杀手Seraphim该不会想反悔吧?」据她了解,他说一不二,未曾有过不守诺言的记录,现在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女的而破例吧,要是这样的话,他不但毁了自己的诚信,亦间接损了Redrum的名声,日後他休想继续待在Redrum。

他会怎样选择,她万分期待──

她的冥啊,千万别让她失望──

「说好一诺千金,钢龙弹给我。」冷咧的眸子如同罩上一层薄冰,既冰冷又藏住了所有情绪,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他是迫不及待观赏血腥景象,还是舍不得亲手杀了自己的小情人?她真是很想知道这个女的在冥的心头占上多重的位置。

自东方幽的手上接过钢龙弹後,他抽出银色手枪,手法熟练地上了弹。他举起手枪,枪管对准月灵的心脏位置,扣下板机,眼中不带一丝情感,他只是机械式地执行任务,彷佛现在瞄准的人儿与平时遇到的目标人物一样。

在他拔枪那一刻,她怔住了,反射性往後退了好几步,在枪管都朝着她时,她才在愕然中回过神来,她的腿像是生了根,没法动弹。

「冥、冥哥哥,别拿这个来玩……很危险……」

他一声不吭,即使见着她一脸受伤、无助的样子,他亦是忤在那处,手持着枪枝瞄准她,依旧无动於衷。

此时,夜空洒下蒙蒙细雨,任由雨点肆无忌惮地拍打在自己身上,她此刻的专注力全落在他身上,管不了其他。

那双烙着不解的水眸,正无助地瞅着那双此刻冷峻得不像话的黑眸。

喉头在发颤,唇瓣抖动了好几回,才能把话说口。「冥、冥哥哥,你是想吓吓我,对不?」

岂料,换来的是这麽的一句。「别乱动,我不想补加一枪。」

这刻,她清楚听到心碎的声音。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眼睛罩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贬动双眸,不要被泪水阻碍她的视线,她要看清楚他的表情,也许他是被逼的,只有他给她一个指示,甚至只消一个眼色,她都会明白他的难处,她都会勇於接纳此刻所面临的伤害。

可是他的表情依旧冷硬,像是在他眼中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一样。

心霎时崩解。

她在他心上究竟是什麽?只要委托人下命令,即使对象是她,他都照样毫不犹豫拔枪。这样的她算是什麽?她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说不定,在他眼中,她充其量只是一个很不错的耍弄对象。是她把他所作的一切想歪了,兜了一大个圈,都是回到原点,她还是一厢情愿。

很可笑……

她努力是为了什麽?是为了迎接这个心痛的时刻吗?

还好……心痛的感觉很快就消失──

她合上双目,不想再见到那双伤人的陌生眸子。

「开枪吧,连带我的感情一并摧毁。」绝望的言语不偏不倚传进他的耳朵,可他依旧神色冷淡,但冰冷的眸子游走过一丝慌乱,他刹那间踌躇了,但很快就稳定心神,残酷地拉下手掣。

砰──无情的枪声於这寂静的黑夜响起,面前的人儿中枪,带着无边际的绝望倒在地上。

他漠然收回手枪,耸立於原地。

雨水愈下愈大,弄湿了他衣衫,弄塌了他的头发,可他没有躲雨的意思。

「这下,你满意没?」黑发的发尾滴着水,尽是雨水的俊脸淡淡地问,语气偏冷,垂下的眼帘掩去那双幽深的黑眸,让人看不出他是生气或是什麽,只知待下去,会被他散发的寒气所冻伤。

女人狼狈地举起包包挡住雨水的无情侵袭,皱起秀眉,一口气道出她的不满,「冥,你真无情,害我鸡皮疙瘩都竖起了。你竟然为了一个诺言就杀了自己最爱的人,你真令我心寒……这种男人果然是爱不得。」之後踏着细跟高跟鞋赶回车上,然後驶着该辆车子咻一声下山去。

当那辆座架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外,他奔上前,在那个倒卧血泊之中的身影旁停驻,他微颤扶起她冰凉的後颈,血水染红了她的衣衫,长发如今浸在血水中,显得怵目惊心。他脱下皮褛,盖在她身上,不让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伤口上。瞧见那张死灰的小脸,心再度抽紧,手指动了动,始终移不到她的鼻下,心凉了大半截,恐惧感塞满心头,紧贴在身上的湿衣透着寒意,他暗吸一口气,强逼自己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怎会怀疑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枪法?

他一手抱起她,另一手则托起她的双腿,往车子停泊的那处奔去。

明知她已经昏死过去,他还是跟她说了这句话。

「偏要说些话害我无法专心,女人,你铁定是活得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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