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天气晴朗,因此不少人纷纷来到广场,许多人在草坪上席地而坐,任凭地中海凉风吹拂,悠闲自得。孩子们骑车在水泥路面上兜风,还有一些小贩临时摆摊叫卖;一片安祥的景象,但这却让萨利赫更加忧心爆炸波及的范围。
「偏僻地点就不用找了,他们一定会在人多的地方引爆。」萨利赫沉声说道:「这样才有震撼的效果。」
但广场实在太辽阔,即使撇开人烟稀少的地方还是相当不易搜寻。他们俩一路从西侧开始往内寻找,只是四处都有人群走动,大人、小孩,或走或跑、骑车嬉戏,想要从中间发现男孩踪影简直是难上加难。
「我们去南边找找看。」
萨利赫想起广场南方的检阅台平时常有大批人群聚集,等他们赶过去後却发现与广场西侧情况截然不同。
不见昔日熙攘的游客,一旁临时架起的高分贝喇叭播送着精神喊话,还有些人挥舞手臂高呼支援领导人的口号,现场气氛显得十分紧张。他们两人刚走到台前,便立刻围上来几个荷枪军人,其中一人要求盘查身分,待萨利赫拿出证件後才准以通行。
约莫五多分钟後,他们望见一处水泥平台上,一群警察正在架起封锁线。
「你看。」
贝拉轻轻扯一下萨利赫的衣角,她指着封锁线内地上那一滩鲜红刺目的液体,两人心里都有说不出的不祥预感。
萨利赫对贝拉点头示意,跑去加入警察行列,没一会儿脸色沉重走出来。
「怎麽样?」贝拉着急问着萨利赫。
「他们说炸弹客在引爆前当场被革毙,开车的司机也遭到逮捕。」
「啊!」
贝拉忍不住一声惊呼,她拉萨利赫走到一旁,低着头小声对他说,「那男孩被杀了,他的父亲则被抓走。」
「你是说……司机是那男孩的父亲?」萨利赫张大眼睛,不可置信说道。
「对,他父亲负责载男孩过来。」
「天啊,你们怎麽如此的残忍。」萨利赫无法想像居然是如此残忍的安排,让父亲自己亲手送儿子最後一程。
「我们也不希望这样,但那父亲坚持要由他自己开车执行任务。」
萨利赫想像得出来父亲含着泪水,沉痛的鼓励自己儿子慷慨牺牲,在这人生最後一段路程上,会是怎样的状况,他只感到无比的哀伤完全无法再想下去。
此时贝拉电话铃声响起,她边接起手机边对萨利赫示意,在简短说了两句後阖上电话。
「伊本要我们赶快回去,我们准备要转移阵地。」
「伊本怕那父亲会供出来吗?」
贝拉点点头,「一般人是禁不起严刑逼供。」她说。
萨利赫吞了一下口水,他也知道绝非夸大,这里的酷刑举世闻名,施刑人深知人体的构造与痛苦的极限度,竭尽所能折磨凌虐。没有几个人承受的了,到最後招出一切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两人走到车子旁边,上车前贝拉对他露出沉重的微笑,萨利赫也是。
开车的速度慢到後方不停有车辆按喇叭超车,但萨勒赫心里像是有一颗巨大石头沉沉压着,郁闷到无法呼吸。贝拉坐在一旁看着前方,心情也同样纠结,但手却紧紧握住萨利赫放在排档上的手,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放送震耳欲聋的爱国歌曲,贝拉悄悄关上它,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段公路沿着地中海沿岸,一整排的路灯连接到尽头,与夕阳橘红的霞光贴合成一线,整条路在这时後就只这辆车独行,萨利赫停下车默想。
「那男孩父亲该怎麽办?」站在路旁,任凭微风吹拂,萨利赫此时冷静不少,他开口问道。
「我们会想办法救他出来,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就好。」不然那家人就未免牺牲太大了,想到这里让萨利赫心痛不已。
「只是不知道他是被抓到哪里?」
「如果是被警察逮捕还算运气好,那里的戒备也比较松散;若是被军方……。」後面的话萨利赫说不下去,若是落在军方手里,那绝对是生不如死。
「也只能尽力了。」他说。
「是啊,也只能求阿拉保佑了。」之後是一声长叹。
落日最後的一抹霞光隐没,余光让海面上碎钻般的流光闪烁不停,上车後萨利赫放慢速度,侧过头眺望车窗外的景色,与时间的流逝。
「时间晚了,我们快回去吧。」贝拉轻抚萨利赫的手,两人对望凝视一眼後,萨利赫踩下油门继续这段未完的路程。
回到总部,整个气氛像低气压笼罩上空,不单只有哀伤更有另一股诡谲的气氛,萨利赫敏感的察觉到每个人虽然都忙着搬运清除,但全部都不愿正眼看他,甚至於还故意闪避,每当眼神对上的同时立刻将头转开来。
他不懂发生了甚麽事,心里感到十分纳闷,转头看身边的贝拉,也是同样不解的表情。
这时听到里头有间房间传出哭喊叫闹声,两人感到莫名其妙,贝拉问离她最近的一位同志:「里面发生什麽事了?」萨利赫记得那人叫赛里.阿斯巴。
「那男孩不停闹着要去为他父亲报仇,伊本正在安抚他。」赛里说。
「什麽?男孩不是被杀了吗?这到底是怎麽意回事!」赛里的答案让人感到惊讶万分,完全一头雾水摸不着边,萨利赫忍不住追问。
「最後父亲还是不忍心让儿子牺牲,所以决定由自己去执行任务。」赛里回答。
那被抓的司机又是谁?萨利赫与贝拉两人同时想到这个问题,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伊本恰巧打开房间门,探出头时发现贝拉,便招手要她进房一起安抚那男孩。
「萨利赫你先回去吧,等安顿好马上通知你。」伊本说完立刻关上房门。
一听到这命令,赛里赶忙去搬运物品,没再理会萨利赫,他独自在屋内站了一会儿,最後只好讪讪离去。
在回家路上萨利赫不禁惆怅起来,男孩幸运活下来,却是父亲牺牲的代价,而原本该被抓的父亲,变成由另一个人顶替,这命运的转盘转到最後结果还是相同,终有死伤,只是看是由谁去填补那位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