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骑在马上。
坐在上头,虽然马不是颇为高大,但眼望四周的视野更为开阔,风吹黄沙,雾了我的视线。身旁传来响亮的铃铛声,我脚下的马踏着缓慢有规律的节奏,一晃一晃地向前迈进。
前方拖长的一行人,是与我同团的旅行团队员,大家都坐在马上,享受着这塞外骑马的异地风光,对於头一次骑马的观光客来说,倒为新鲜。
前方有领团的当地向导,大家拉着缰绳傻呼呼地跟紧他的马匹,深怕在这片草原上跟丢了队伍。
向无边的天际望去,虽是大白天的,但是天色却逐渐暗了下来,低垂的乌云挟带阵阵寒风,为这秋日增添几分萧瑟。
眼看那片云正朝着他们飘来,我突然暗想在旅馆的电视频道听到了有日全食的消息。
「日蚀对天文迷来说是个好消息,明日中午於大陆北部地区可看到完整的日全食,全程花费时间估计约半小时。」
会有这麽刚好吗?我心里默想着。
突然涌起的一股不安压在心上,有种突然会发生什麽大事的感觉。
我手往胸上的口袋里摸索,最後拉出一把银制怀表,一指掰开表盖,藉由微弱的光线瞧上头的指针。
时间虽快接近中午,但气象似乎不太好。
然而,就在我手抓着怀表发楞时,前方的向导突然领着大家到前方不远处的小潭旁,要大家在这附近逛逛休息。
「别让马儿把你们带离太远,再加上天色渐暗、视线不明,到时候找不到回头就惨罗!十分钟後我们出发,回帐篷里休息。」
唔,让马儿走了一整个早上,的确该让牠们休息了。
我一脚踏实蹬板,笨拙地从上头像是用滚的下马,朋友婉清看到我这副拙样,在旁边捧腹大笑,边拿智慧型手机拍下我一连串动作。
「嘿嘿,等我回去後,我一定要把这段影片PO上去给大家看。」
「可恶……你等着,等一下我上去後,一定要把你踏扁!」
「哼,只怕你爬上去又要花上一段时间了吧!」婉清笑道,收起手机,从袋子中拿出一根胡萝卜喂马。我瞪了她一眼後,也跟着拿根胡萝卜赏给我的坐骑。
我们是台湾的大学生,趁着开学前,我俩便跟着旅行团来大陆蒙古地区旅游,虽然一路上颠簸,住宿饮食也让我们很不习惯,但是蒙古草原的苍凉景色却让我驻足许久,想把眼前这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广阔深刻地印在脑海之中。
我牵马走向水潭,强劲的风刮得整个水面皱摺不断,站在潭边欣赏潭面,我此刻总算有出国游玩的闲适感。
「啊──!我的围巾!」
突然间身後传来婉清的大叫声,我转头顺着她奔跑的方向一看,一条米黄色格子状的围巾在半空中飘荡。
「我的burberry--!一、一万块的burberry!」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价钱啊?
本来想幸灾乐祸地想拿手机拍下来反捉弄她,只是我看婉清她越跑越远,脑海突然跑出向导方才说的话,我二话不说,连忙抓着马鞍,一脚用力踩在蹬子上,整个人肾上腺素飙升,一眨眼间我就坐在马上。
不知为何,我手下意识拉起缰绳,另一手拍打马的屁股。
脚下的马顺应我的动作,像是子弹般冲了出去。
右手拉绳的动作,我明明没学过,为什麽像是熟门熟路般拉放自如。
身後众人的惊呼声在我耳边掠过,此刻的我突然忘了危险,视线紧盯着不远处越飘越远的围巾。
我看到了婉清的背影。
「我帮你拿回围巾,你先回去。」
我从她的身旁呼啸而过,嘴里用尽力气大喊,婉清的惊呼声在我後头回荡。我不敢往後看去,深怕自己这麽做後,脖子会因为这剧烈的晃动弄断掉。
风势越来越狂大,我绑好的马尾被风吹开,这时候的我肯定像个疯婆子。
我也不顾了,拿回朋友的围巾要紧。
马越来越接近围巾,只是它不规律的翻飞动作,让我无法预测它接下来会落到哪个方向,我气的用脚踢了一下马的肚子,让牠更加快马脚好让我抓住那飘忽不定的东西。
直到我的指间抓到围巾为止,花了我不少时间。
当我回过神想找回头路时,这才发现我的四周尽是无边际的荒凉草原。
惨了──
一时冲昏头的念头,让我脱队了。
「我怎麽这麽笨……」
手拿围巾敲我自己的头,我试图压下紧张,视线往天上的乌云和微弱的太阳光线看去,我冷静地分析打算刚的位置与此地的方向,策马试着走走看回头路。
照理说,我应该估量没错。
只不过天象似乎越趋不佳,此刻的风像是刀割般刮在人的身上。
不远处的乌云正朝她卷来,奇怪的是,不管她往哪里骑,那朵云层总是紧跟着她的身後。
──简直是冲着她而来!
那层云挟带着昏暗的天色,我暗想:该不会是日蚀将要开始?
风卷起的黄沙让我不能判断眼前的路况,我用指尖擦一擦眼镜的镜片,但是这麽做好像没什麽效用。
过了半刻,那层云已来到了我的身後,彷佛我伸手便能触碰到似的逼近。
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知从哪来的风,宛如龙卷风般将我与马匹卷起。
围巾脱离了我的掌心,被卷离了这团风暴之中。
在风的中心,周身如四分五裂似的向外拉扯,我哀号一声,嘴里灌满夹带沙子的风,我痛得昏了过去。
然而,阵阵铃铛声却从我耳边掠过,一个诡异的孩童笑声伴在声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