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夜过去,天将要明,两人必得分手。
「不必担心司徒氏的追杀令,一切的事我来处理」
她的话铮铮入耳。
「我不会让你死的。」
回想她临走前所说的,对於她的去从,始终无解,一夜未归的白易处带着倦态回到洛常薛幸等候的客栈。
「怎麽样?」薛幸忍不着追问。「她放过你?」不过既然白易处已经活蹦蹦的出现在他眼前,这些问候难免就形同废话。
洛常倒是目光晶亮的瞅着他看。
「看来你在南鲲湖里游了一圈?」
一眼就能看知白易处身上的衣袍是湿了又乾,想必一定是下过水。
「如何?湖底可有传说神鱼?」
「湖里有没有老鱼精我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的是湖上定有仙女下凡。湖底神鱼哪比得上天上仙女?老白光是盯着那个漂亮得像仙子的司徒无娉,就忘了天上人间!」薛幸揶揄道,他还大胆说出自己的推测:「她真放过你?啧啧,没想到你们真的是老相好!」
「事情并非那样简单。」洛常已猜到些许,他敛起神色出自真心地问道:「你就说吧!你和司徒无娉究竟有何因缘?」
薛幸在一旁猛点头。其实他和洛常早察觉到了,白易处和那个司徒无娉看彼此的眼神不寻常。若非旧识,绝不失手的传说杀手为何会放他全身而退?
白易处不再隐藏,先把自己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包括父亲娶妾、母亲生妒,别处产子、隐瞒所生,任其以卑微庄奴身份流落多年吃尽苦头。忍饿、挨打、做不完的劳动、出不去的地方,本以为日子就要永远这麽阴暗惨淡的度过,直到有一日遇见一个叫做喜儿的小女孩,才历丧母之痛的她,与他彼此抚慰,互求安心,一起祈求星光熠熠的未来。
但她的光却在他们注定分离的那天被夺走。与父相依为命的她,唯一倚赖的父亲和她的母亲一样,突然被人夺去生命,从世间消失。为了躲避以她一家为目标的追杀者,幸存的她只有躲到最暗无天日的地方,在闇黑地底以求藏身,期盼有朝一日能为父母复仇。
「我们不知彼此的际遇,多年寻觅,不得其踪,却在最料想不到的场合重逢。」
洛常、薛幸听得怔了。他们与人相交,不问过去,只管默契,这一年来,白易处随他们南北闯荡,江湖任侠,笑谈人间,哪知道这眉眼间儿总是带笑、化世上哀苦皆喜乐的兄弟,真实身世竟如此坎坷、如此沉重。
「这麽说来,经过昨晚你和司徒无娉总算是彼此相认了?」
「何谓相认?又不是离散多年的兄妹。」对於薛幸的说法,洛常批驳道。
由於两人的相互斗嘴,原本变得有些沉郁的气氛又回复热闹。
「那该算是『再续前缘』罗?当年的小女孩已长成娉婷佳人,如今难得再逢,何不就顺势成就一桩美事、一段佳话?」
乱说话的薛幸只得到白易处的一对白眼。
「所以她放手让你走?」洛常把话转回正题。「司徒氏的追杀令从未失错,司徒氏不可能如此简单放过原本要下手的对象。」
白易处面有忧色。洛常的疑问也正是白易处的心中系念,他担心无娉回去之後的处境。
「啧啧!你们是杞人忧天了!」薛幸大剌剌地说:「司徒无娉是司徒氏的顶尖杀手,想他们老大也得让她三分颜色,她不会有事的。只要跟她老大说一声:『喂!那个白易处是我老朋友,这笔买卖就算了吧!』,一切就可了结!」
「真这麽简单?」
居然还怀疑他,薛幸乾脆道出他所知道的杀手界不成文规矩。
「擅自放过追杀令指定的目标,是绝对不被允许,这是杀手界难以撼动的铁则,不过我听说过,在非常的情况下,若杀手杀不了指定目标的话……」
薛幸也被自己接下来的话吓了一大跳——
「只要杀掉原本的委托人就行啦!」
□
与爱驹花锦彻夜疾奔,驰马的人彷佛追逐夜色似的急速。黑夜静得骇异,途中的林子里突然传出女子的惨叫声,听来有数人之别。
「救命呀!」
「不要!」
随之而起的是粗暴的男子声音「吵什麽!」、「想跑?是讨打还是找死!」不断斥喝着那些女子们。
男人们手擒锁链,链子一端系着的全都是一些模样可怜的女子。他们是人口贩子,那些女人们则是他们负责运送的商品,等一到达目的地,她们将会被买主领去,为奴为婢、为娼为妓。
在恶夜中赶路,早已经受尽许多折磨的女子摔哪还堪抵得住,她们摔倒在地,被贩子们随地拖行。
寒夜里冷风刺骨,贩子们把赶路的念头抛在一边。冷夜凄凄,何不让这些女人来给他们暖热身子?
「反正也是要来卖的,不如给大爷们试试货先!」
他们一手抓来女人,强压身下。饥寒交迫、长途困疲的她们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那些男人恣意欺辱。
女人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只轻轻一撕,立刻就露出了大半身子。
「这该是你们这些婊子的命!」
暗林里的情况极是凄惨。
这样的深夜中就算叫破喉咙,又有谁会听见?就算有谁经过这处荒郊,闻求救声而来,又岂敢与这些禽兽不如的恶贩作对?是,这该是她们的命!女人们认命地承受了,但在这时──
「住手!」
林子外箭也似的身影骤然停住。
「谁?敢找死!」
是谁胆敢喝止他们?正肆意为恶的贩子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
林道大道上,一匹毛色青白相杂的玉花骢,牠的主人站在一旁,他与他们之间有段距离,以致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但从纤细的身形,知道其实那是个「她」。只见她身影娉婷俏立,月光下好不动人。
「就算那脸见不得人,那身子也够本大爷受的了!」贩子头放开身下的女人,一脸邪淫的向她逼近。「大爷我最喜欢不乖的女人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就在眨眼间,她已先一步到了他的面前,这时他还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满脑子肮脏淫慾念头的他早就失去了判断事态的能力,他张手一抓,想要擒住她,却在突然间,两只伸长的臂膀咕咚落地。
他盯着地上的物体,直到发现那是自己的双手。
这一下子,那有如酒醉般的意识登时清醒,他终於感觉到痛楚,哇声哭叫。
对於他的喊救,她置若罔闻,刚卸下他双臂的冰凝彷佛未曾出鞘似犹佩带在侧,她说话了:
「用还留有的双脚,有多远跑多远。」
「呜哇……」
他再也不敢小觑这看来弱不胜衣的女子,也不敢去验证她究竟还多厉害可怕。去了双臂的贩子头,想也不想立即转身就跑,余下小卒也四下逃窜而去,一溜烟的逃散无踪。
女人们向救了她们的人围聚过来。可是她们对她仍带有些疑惧,不敢太靠近。
「多亏姑娘您了!」
「真的……」
「真是恩人啊!」
她们一拜再拜,感激不尽。
无娉没有做出回应,转身准备走回花锦。
「惨了啊!」
「快来啊!」
里边的女人堆中又传出惊喊声。
「徐大姊她……她怕是要不行了!」
「难道?」
「她要生了?这时候?」
众女七嘴八舌。
无娉略微一愣,正要上马的她却被她们一把拉住。
「请您再帮帮忙!」
「我……」
无娉不明白她能帮上什麽忙,她不是大夫,更不是产婆啊。
「求求您了!」
防备之心早丢得老远,她们抓住她的衣缘,不断拜托恳求。
推拒不了,无娉被拉到分娩中的孕妇身近。
惊见这一幕,无娉不禁大骇。
阴暗湿潮的树底下,濒临生产的妇人不断发出惨叫,可观的血量从她的下体涔流而出,几乎要漫流到无娉脚边。围绕在妇人身边的女人同样模样可怜,她们衣不蔽体,显然未逃过先前那群禽兽的污辱。好在最後孩子并没有太折磨他可怜的母亲,很快地就出来了。
「生了!生了!」
「太好了!」
「老天爷真是开眼了!」有人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一个女人对伫候在一旁的无娉开口:
「能不能借用恩人您手上的……刀剑呢?我们需要割断孩子与母亲之间的脐带。」
「这……」
无娉犹豫难决。冰凝是杀人之器,剑上鲜血无数,怎能为一个新生儿祝生?
「求求您……再不然,孩子母亲都要受苦!」女人再一次哭求:「我们实在没有其他的可代之物……」
无娉沉默点头,将冰凝交给她。
「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接过长剑後,她躬身感谢,然後立即捧着冰凝向产妇过去。不一会儿,她们便将原本棘手的问题解决了。
「恩人您来看看吧!这孩子生得多惹人喜爱啊!快来看看!」
拗不过她们要求,无娉举步上前。婴孩呜呀呀的哭着,手脚不断乱动,看着这样的生命活力,无娉感受到多年未尝有过的感动。曾几何时,属於她的只剩下死与暗,死是她的谋生之道,暗是她的求生之门。
忽然间,她又想起那如同白光一般的那个人。
想起他,好像就能够突破时间隔出的障篱回到遥远的过去,在矿镇生活的过去,与父亲相依为命的过去,跟少年兜共处的过去,甚至是来到矿镇之前,娘还活着的那段日子。想起他,她就会有一种所有美好的回忆都能够再一次被具现出来的错觉。就算只是错觉,她也会为保住这仅有的光芒,用尽办法,绝不容失!
在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时,婴孩与产妇不知何时已穿出林子,退出她的视线。
无娉觉得有异。
沙!
突然,大黑长索朝无娉而来,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密如罗网。心有旁念、来不及逃开的无娉被黑链紧紧锁住,而持链的人竟然是这群她施救的妇人!
无娉试过挣扎,但身上的链索却未有丝毫松脱。
「别白费工夫了!你越想挣脱,这密钢只会越锁越紧。」
妇人中为首的人在她面前站出来。
「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有这麽一天吧?司徒无娉!」
「你是谁?」
她们究竟是什麽人?
「我?我是耿四娘。」她扬起嘴角得意笑起。
无娉蹙起眉头。
「不知道是吧?可你一定知道苍海派的俞海翏,没错,就是死在你剑下的俞海翏!我是他的妻子!不只是我,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是因为你而失去她们的男人,今天我们就是特地找你报仇来的!」
耿四娘仰头大笑,是狂欢、也是凄厉。
环看四围与耿四娘同样表情的女人们,无娉只道了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从头到尾,都是一出戏,为了引她上勾的一出戏。
□
「总是为人带来死亡的你,如今面对立场的对换,自己的性命操控在别人的手中,是何感想?」
说话的人忍不住狞笑起来。
以耿四娘为首,她们设计引司徒无娉上当,几近逼真的残酷戏码,终叫司徒无娉中招。
四肢皆被黑色粗链锁住的司徒无娉,被綑身在大石上动弹不得。她先前被她们骗离出手的爱剑冰凝被搁置一旁,若冰凝在手,这密钢绝锁不住她。无娉冷看四周,在场的这些人据称全都是她杀害之人的未亡人。
「你杀死了我们的丈夫,现在该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耿四娘拿出一把锋利匕首,她把匕首贴近杀夫仇人脸前。
「我们讨论过了,任谁一剑杀了你都不公平,而且这样待你也太厚道了!所以我们要一刀一刀,一人轮上一刀,好好的折磨你,绝不让你好死!」,
死字一出的同时她将匕首在无娉肩口用力一插,再拔出时白刀已变红刃。
无娉的血汩汩地从刀口涌出,她仍一句也不哼声。
「还挺倔的嘛!不过不这样就不好玩了!」
耿四娘把匕首递给下一个人。接过手的女人喜孜孜的笑道:
「交给我,我一定能让她叫出声的。」
连同耿四娘在内,所有的女人都跟着一起笑出来。
第二个要在仇人司徒无娉身上下刀的女人,选择往司徒无娉的腰间刺入。她故意刺不深,只让刀子在她的体内推进了一寸。
「不错,每次下手都别太狠,因为我们还要玩个百二轮才够尽兴!」耿四娘不忘提醒其他要对司徒无娉复仇的未亡人们。
有比此时此际更适合她的丧生之所吗?无娉不禁苦笑。
看见她这副表情,所有女子都咬牙切齿。
「这可恨的女人!」
「这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根本不把我们当一回事!」
第三个女人接过刀,嚷道:
「让我来教训她,我一定会叫她再也笑不出来!哼,顶着一张花脸,就什麽表情都难看了!」
耿四娘知道她即将下刀的地方,就是司徒无娉那张令人瞧了生憎的脸。
由她苦心想出的这个凌迟计划真是绝妙极了!耿四娘喜不自禁:「可惜人只能死上一回,否则我定要让她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地狱,不过现在这千刀万剐的滋味也够她受的了!」
「千刀万剐?可真毒辣呢!」
林里边突然传出男子的声音。
「谁?」
耿四娘她们吃惊地停下原本动作,戒备心生,用眼神搜寻可疑外人的所在。
说话人从暗处步出。
「你们僭越了!当今世上,只有一个人才能将人惩以剐刑。」
「我不管你是谁,胆敢阻挠我们,我们绝不让你好过!」
「喔?」
耿四娘的话让那个突然现身的男子挑起眉来。神秘出现的他是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古怪青年。一头杂乱的长发随意披散,看不清楚他本来的面目。
「臭乞丐!别想在这里碍事,给我滚!」耿四娘恶狠地说,她哪容得任何人来破坏她的好事。
「说我臭?你们的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吧?敢情我们还是挂同一帮派的呢!」
「哪一派?」
「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啊!」
破烂青年居然把她们当成同样出身的乞丐,在场女子又气又羞。的确,她们此刻确实是衣衫褴褛,肮脏难看,但这都是为了引司徒无娉上勾所必须的乔装,谁晓得会在此时此刻,深夜偏远郊外的密林里被人瞧见,当作乞婆看待。
「原来是丐帮的兄弟。」耿四娘毕竟老练,她憋住气不发作,按江湖规矩向他报上号儿。「我们是苍海派,现下有本派急事要办,可否请兄弟回避一下?」
「这个嘛……」
见他故作犹豫,耿四娘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可是丐帮青年却看也不看一眼,反而是好奇的两眼直直盯着被她们夺去自由任人宰割的司徒无娉。
「那位被绑起来的姑娘,可真是千载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
听到他这麽一说,耿四娘突然有个邪恶的念头。
「我再多给你一锭银子,你用你的本事好好羞辱她一番。」
「我只道你们外表肮脏,没想到心肝更是黑到没得救。」
耿四娘的提议,他丝毫不心动,反而讽刺回去。
「既然不想多赚这锭银子,这位兄弟我劝你最好还是闲事休管,当作什麽也没看见,快些走人!再在这里磨磨蹭蹭,死不肯走,莫怪我手下不留情,让你从此伸不出手、开不了口!」
她下了最後通牒,不再客气。
「这情况一看就知道是你们不对,人丑就该怨天,何必找人家出气呢!」青年拉了拉手,作慵懒貌。「再说,路见美女有难,堂堂男子汉岂会重财轻色?要是传将出去,在江湖上哪还有什麽颜面?」
「你到底是谁?」耿四娘惊觉不对劲,打他初现身,就有一种奇特的违和感,一个寻常的叫化子,说起话来哪有这样的素养。
「一个路人。」
「哼!你是谁都好!这事没有你插手的余地!」耿四娘的脸越沉下了。「何况我与她之间恩恩怨怨你懂什麽?是江湖人就莫问寻仇事!」
「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恩怨。总之,你们这般作为我就是看不过去!」青年眼露锐光逼射回去。
「好!看招吧!」
耿四娘率众女在青年动手前抢先出击。几大招下来,只见他左挡右打,毫不吃力。
「果不是寻常人物!」耿四娘退至後头,咬着牙恨道。
「『蜘蛛女罗』!上!」
待她一发号,众女立即就冲往自己该在的阵位,准备使出她们集群力练成的绝招。长条密钢从她们手中飞出,只见百条黑链架空而出,密罗如网,任何待捕猎物绝不放逃,先前的司徒无娉便是因此被拿!
已有防备之心的青年当即闪避而起,轻功凌空,不见踪影。
「真是一群恐怖的毒寡妇啊!」
逃过捕劫的他现身树上,清淡的说。不知何时,他手上多了一把长剑。
「是冰凝!」
包括耿四娘在内,众女瞪大了眼。
「没错。」
他持剑腾空而来,铿铿!只见密钢黑锁一一被锐剑所破,所有持链的女子都被反击力所震开,摔飞在地。
「可恶的家伙!」
耿四娘恨恨的道。她苦心筹划多时的复仇计画,竟在最关键时刻眼看就要被一个路过的无名小子搅坏了!
她踉跄站起,再度耍动手中长链,要将链头往他胸前撞去,击得他胸骨俱裂!只见他不慌不忙,转动长剑,白光四闪,耿四娘的长链全被斩得七零八落,断成无数截。
最後他来到被缚的无娉之前。
「该办正事了。」
他用心的往她身上上下打量。
「近看果然很美呢!真是太好了!」
他向无娉眨眼,说着轻浮的俏皮话,随後用冰凝俐落地为她砍去锁身禁锢。对无娉来说,这个青年也是个完全陌生之人,他为何为救她而鼎力相助?对无娉眼里满满的疑惑,他只是笑了笑,马上又回头对付起重新对他发起攻击的耿四娘等众。
他冰凝在手,密链对他莫可奈何,加上他武功远在她们之上,就算众女联手也难以敌对。
「等你们道行修深点,再出来害人也还不迟啊!」看着一一被击倒的众女,他毫不留情地吐出辛辣的话语。想来他是把她们当作在深林山洞内修练的蜘蛛精了。
「为免你们造祸人间,看来我今日是不得不挥剑斩妖,好留世间一片清明!」
他言辞恫吓,高举宝剑,吓得所有女子缩成一团。
「不许杀她们任何一人。」
无娉此语一出,青年讶然地停下手,他搔了搔脑袋,便会意的向其他人喊话:「听见没?你们怎麽对人家的,人家大美人才不想跟你们计较呢!知恩莫忘报,有福当惜取,回蜘蛛洞里好好勤快修炼,百来年後,看看能不能修成正果,大家再见面聊聊。」
「要就把我杀了,少惺惺作态!」──耿四娘把这句话梗在喉间,几次就要气出,奈何情势比人强,为今之计是留得青山在。
「要逃命就快,正义的路人大爷我可是没什麽耐性的!」
事已至此,耿四娘她们忿恨的瞪了司徒无娉一眼後,立即左右搀扶,快速退去,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不片刻,原本嘈闹的林里只剩两人。
「冰凝还我。」
无娉向那青年索剑。
「喔?喔,对喔。」
他倒也乾脆,腆然一笑,马上将手中宝剑奉还原主。
她接过冰凝,并未多说话,默默的转身走回花锦所在。她翻身上马,立刻起镫。
「喂!喂!」
被抛下的青年朝她疾去的背影大嚷,她却头也不回。他拚命在後头朝她大喊:
「枉费我这样卖力,连声谢也没有!」
夜风才带佳人话至──
「谢谢。」
收到感激之语的他,似有所得的点头。
「是个好女人嘛!」
□
当她抵达白雉城城门口时又是一个深夜。一人一马连日奔驰,不三日赶了快千里的路程。
「白雉城」的「白雉」之名,为赌博用的木骰骰上花色刻图而来。骰上一面黑色,上刻牛犊;一面白色,上刻雉鸡,而谓白雉。白雉城内无处不设局,全城皆囊家,呼么喝六之声终年不绝,赌名响彻全国,城里以「赵大赌坊」为首的大小赌家有千家之多,然今日的白雉城不同寻往,昔日通宵达旦的景况不再,城里城外一片死寂无声,城墙内的人家更是门户紧锁,不敢掌灯,哪有从前的灯火通明。
夜色觑黑,城门外的一人一马,好似溶入暗夜中,看不清楚人与马的模样,只在薄弱黯星下,依稀可辨,人,是轻衣女子,马,是五花青骢马。
城门紧闭,城墙高围,尚有护城河环绕,要进此城,只有经城门一途。
望着紧闭的城门,无娉心中已有打算。
「等我。」
轻拍马背,无娉将花锦驱开她的身边。待花锦走远,好像早已预知即将发生的事,她按住长剑,等待下一瞬。
下一瞬,数十人从暗处掠起向她扑来。
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这静谧阴冷全是虚设假象,早有上百之众埋伏一旁,伺机而动。
无娉提步跃起,不让任何人挨近她。
扑了个空的埋伏者们不肯放弃,第二击立刻接连出招,可是她依旧轻易闪过。全部人睁大了眼,看着轻功一流的司徒无娉踩过他们的头顶。
「可恶!」
她的身形太快,他们的眼睛根本来不及抓住她,一不小心,司徒无娉已消失在他们眼前,蒸发在夜色中。
「啊?到哪里去了?」
「到底在哪!」
众人面面相觑。
「在那里!」
终於,他们再度发现传说中的杀手司徒无娉。
她飞过护城河水,立足桥头。夜风凄凄,吹她衣袂飘飘,不似人间人。他们可以质疑她的强,却无法否认她的美。
「怕、怕什麽!抓住她!」
「上!」
彷佛是为了去除心底的无名寒意,众人齐声相互催动。
吆喝声中,她这才将剑缓缓出鞘。
凝冰之剑引下月光,清辉映人。知道的人无不知道,这潋灩之彩是死亡之光。
可惜世上多是无知之人。
轻一提足,她自桥上向水面跃下,发足真气,履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