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寞金魚的1976 — 寂寞金魚的1976 06

正文 寂寞金魚的1976 — 寂寞金魚的1976 06

06

虽然饭店业的初衷就如映竹所说的这麽单纯,但在经营上可绝对不只如此,在基本的服务外,还有太多能做的东西;谁做得好,让客人感受到物超所值的满意度,谁家的生意就会好。当我埋首在撰写企划时,心里想的就是这样。虽然偶而也会有肠思枯竭的时候,看着往年同时期的企划案,心里怎麽想就是想不出更好的点子,但这种时候毕竟不多,这是个可以群策群力的工作,一个人办不到或想不周全,一群人总可以互相提供意见,使之完整健全。

「这张椅子坏了吗?」办公室的座位区隔很小,没有自己位置的李锺祺只能坐在一边的小圆桌那儿,努力研读所有资料,但看着看着,他忽然站起身来,研究起搁在一旁的另一张办公椅。

「好像是,你坐坐看就知道,它有点倾斜。」没时间回头,我瞄一眼,然後回答。

「怎麽不修一下?」把资料阖上,伸伸懒腰,他又问。

「没空呀。」我这次没回头,双手还在敲打键盘,一边回答:「找工务部来修东西还得建单,也不晓得要等多久,反正是闲置的椅子,修不修无所谓吧?」

「可是不修的话,客人来就没得坐了。」他还在自言自语,但我却懒得搭腔了,这里是行销部,向来是我们外出洽公,比较少有客来访,而即便有,会议室也在旁边,又何必到这儿来坐?正当我准备继续工作时,他却忽然起身,跟着又蹲下,再下个动作竟然就把那张坏掉的椅子给翻了过去,开始观察起来。

「有螺丝起子吗?」他又问。

「方糖的抽屉里有。」我一指。就看李锺祺一点头,走过去借了家伙,回来继续忙活,才不到几分钟时间,他一拍手,说了两个字:「搞定。」

「搞定什麽?」还不明所以的方糖探头。

「其实不是坏掉,只是螺丝松脱而已,转两下就好了呀,举手之劳嘛。」李锺祺很轻松地说。

这本来只是一件非常简单的细微琐碎,不过就是修理一张椅子。但就从这儿开始,方糖说她的抽屉有点卡,推拉之间非常不顺,随口问李锺祺会不会修。我本来是不以为意的,然而就看这位老兄走过去,乒乒乓乓的几下金属碰撞声後,那个抽屉的老毛病居然不药而癒。这下大家可乐了,晓宁说她办公桌的台灯故障、阿娟说她的分机电话经常不响,这些都要李锺祺去修缮,而乾妈更夸张了,她居然问李锺祺晚上有没有空:「我家厨房的水管有点塞,可不可以下班後过来帮我疏通一下?」

哭笑不得中,我勉强只能想出一个需要李锺祺的地方,楼层往上,十六楼的天台有个小空间,是员工们常去的休憩之处,那儿可以抽菸,也有小椅子可以坐着吃午餐。通往天台的门最近似乎有点问题,老是关不紧,风一吹就不断摇摆碰撞,让人听了很烦。我跟李锺祺说:要是吃饱撑着那麽闲,不妨上去连那个也处理一下。

「这问题不大,待会我去弄把扳手来,三十秒就可以摆平了。」午休时我带他上楼,只看了两眼就找到原因。完全不在意做这些琐碎的修缮工作,李锺祺轻松地说。

天台不大,虽然不过十几坪,但栏杆外却有良好的视野。我偶而会上来吹风,也会在这里吃饭。靠近角落那儿有座十几阶的小铁梯,再上去就是放水塔的地方。

「前几天我见过沈映竹了。」吃着便利店买来的饭团,看着一愣的李锺祺,再看远远的方向,这城市一片灰蒙,一阵风来就让人颇感寒意。我说:「她是个很棒的女生喔。」

「你去找她做什麽?你们说过话啦?」一听到沈映竹三个字就立刻露出紧张的表情,这人还真是毫无心机,他本来站在一旁看风景的,立刻走了近来。

我不太喜欢在办公室里聊私人的事,不过既然都上顶楼了,那闲扯一下也无妨。点点头,看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让人又想捉弄一下,我说:「映竹在我们饭店工作好久了,她那个男朋友,就上次来接她那个,你还记得吧?那男的很不错喔,非常疼女朋友,两个人好像最近就要结婚了。」

「结婚?」大吃一惊,李锺祺的眼睛瞪得好圆。

「而且就在我们饭店办喜宴,好像还央请了总经理来当证婚人。」

「什麽时候要办?」

「如果你还不快点去跟她打声招呼,让她知道我们这儿还有个苦恋她的痴心男的话,我看这场婚礼可能很快就会成真罗,搞不好是下个月,搞不好是下星期,也搞不好就是今天晚上呢。」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面对着眼前这只皱起眉头的呆头鹅,说:「哎呀,到时候我这个当师父的就辛苦了,又要包红包出去,又要安慰失恋的徒弟,哎呀,真无奈哪……不知道鹅会不会哭喔?你在乡下住过那麽久,乡下有养鹅吧?你看过鹅掉眼泪吗?」

一边说,一边笑,我加快脚步想逃,但李锺祺已经发现自己被愚弄,气得拔腿就要追上来。

「等一下!」快步逃上小铁梯,我回头喝住他,「虽然只是骗你的,但我说的也没错呀,你人都来到这里了,也知道她还单身,为什麽不敢跟她见面?就算不可能立刻成为情人,但至少还可以是朋友吧?」

「这不关你的事!」说着,他又想冲上来。

「再等一下!」然後我又叫住他,「是因为映竹现在有男朋友吗?别傻了,这种事没有什麽先来後到的,喜欢就是喜欢,根本不需要考虑那麽多。我可是很好心想提供你意见的!而且你说你打过电话给她,对吧?但我告诉你,人家根本没收到,所以完全不清楚你的事。」

「在胡说些什麽!怎麽可以不管人家现在生活是什麽状况,就冒冒失失地跑去打扰别人?我总得找个恰当的时机再出现吧?」

「什麽时机才是恰当的时机?她发喜帖想到你的时候吗?」我鄙弃地嘲讽着说:「我可不认为拿帖子跟礼金去的时候,是跟新娘告白的好时机。」

面对着目瞪口呆的李锺祺,不给他继续争辩的机会,我忽然话题一转,问他有没有玩过一个游戏,「猜拳,赢的人可以往前进一阶,先走完阶梯的人就赢了,但是输的要原地罚站一分钟,不能做任何动作。」

「这谁都玩过,干嘛?」他埋怨的口气,问我到底想做什麽。

「来玩。」站在十几阶的上方,对着楼梯下方的他,我说:「你要是赢了,我就告诉你,到底那天沈映竹跟我说了些什麽。」

这是个非常幼稚无聊的把戏,但毫不犹豫就点头的李锺祺却认真地举起手来,马上就要开始。只是他没想到,姑娘我从小就很会猜拳,而且十之八九都能掌握到对方要出什麽。果不其然,猜没两把,李锺祺固定先出石头的习惯就被我掌握到,他要往上,我要向下;他只往上踏了两阶,我却已经连番获胜,走到楼梯中段。又没几下,他根本没机会再前进,我竟然已经过了他身边,到了最下面。

「你输了。」踏下地面的瞬间,一回头,我潇洒地笑了一笑。

「是作弊的吧?」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拳头,又看看睥睨四方的我,李锺祺已经是欲哭无泪的表情。

「别难过,这就是命。」得意地「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到李锺祺的手上,我说:「趁着罚站的这一分钟,你可以拿出手机来检查一下,看这是不是你打过的号码。」说完,我笑着转身就走。再不理会他看着名片上印着「沈映竹」三个字时的错愕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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