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待到月華生 — (二十七)

正文 待到月華生 — (二十七)

一路从前厅穿过花园,韩浩原心里对於来人是谁,大概有了个底,遂也不太急,只是边走边欣赏着庭园的景色。

这里头栽植的皆是一些寻常的草木,但看得出来皆是有人细心照养着的,否则不会整齐的连一根多余的枝枒都没有。韩浩原相信,这里就算是花树之间的距离,树与水池之间的距离,也都一定是有专人仔细的拿捏过,如此才不会让花季之时显得过度拥挤,而冬天来临时,又太过萧索。

经过那鱼池边,韩浩原瞧见里头有几尾漂亮的锦鲤,引得他略略驻足看着。等会儿要是没事,带织儿来这里看看,她肯定喜欢这些。

他想到这儿,浅浅的扬起了嘴角。说不定于伯伯把省下来的薪资,都拿来养这一屋子的花草树木了。这点也跟织儿很像呢。

在前头领路的下人听健身後没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才发现,韩浩原没有跟着过来,於是出声询问:

「韩公子,」下人听王大人这样称呼这位公子,便也跟着这样称呼。「怎麽了吗?您怎麽停下了?」

「没事。这池子里的鱼真漂亮,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说起这锦鲤啊,这可是王上赏赐下来的,听说一尾鱼要好几十两银子,都够贫穷人家生活一整年了。」

这话闻起来怎麽有点酸味,韩浩原心里暗想着,嘴上却说:「王上赏的嘛,那自然要贵一些,否则岂不丢了面子?」

下人一听,竟然严肃的点头回道:「韩公子,您这话也说得有理。小的今日才总算明白,这鱼贵的跟金子似的,这是个什麽道理。」

韩浩原差点没笑出声来,哪有什麽理啊?这人难道听不出来,那只是句完笑话罢了。真的只论价值,那怎不送一箱真金白银来?只给这几尾鱼算什麽?

他忍着笑,摸摸鼻子掩饰,出声催促:「我们还是快走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正要起步时,突地迎面一阵大风,吹的他的衣袍下摆不断翻飞,发出鸟儿振翅的声响。这件事情忽然让韩浩原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麽他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要发生事情。

真怪,莫非今年流年不利?怎麽光这一两个月,就让他有了两次这种不好的预感。回头是不是也去找个算命师批个命?看看人家南王朝,长治久安这麽长一段时间,当初建城的风水师,功不可没呀。他一边走,一边想着。

远远地已经瞧见门边站着的人影,韩浩原毫不意外的见到那人。自然是他,不是他,那还会有谁?韩浩原开口问:

「吉叔?你们怎麽来了?发生什麽事情了吗?」

那穿着褐色衣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面有难色的望着他,一句话在他口里反反覆覆。最後只重叹了口气,,只道:

「原少爷,我们要先回北方去了。」

「这麽急?」时间急迫到等不及他回客栈在告诉他吗?韩浩原微微拧起眉心,还想状若无事的开口:「或者吉叔可以等我晚上回到客栈再……」

「唉,」这老人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行呐,刚刚接到消息,说是老爷病重,要咱们快些回去。」

这消息无疑也让韩浩原震撼。

几千个念头在他心里转着,小时候他离家,虽然是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会大哥的替死鬼,但其实更多的却是想争那口气,现下始作俑者早已经玩火自焚,真相不证自明,那个名为他父亲的男人,若已经是弥留之时,他是否该回头去探视?那毕竟是生他之人,就算他再怎麽不愿,还是要承认他们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他现在还带着织儿,这事情没告个段落,他又怎麽放心离开?韩浩原倚着门柱子沉思起来。

「原少爷,您也不用为难,有什麽该办的事情您就去办吧。」吉叔脸色愁苦,「就是……就是……等到老爷过世时,还请您来拜他一拜,让老爷在天上也能得到安慰。有什麽事情……有什麽事情大过生死呢?」

吉叔这样恳求,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内城里头住的都是朝堂中的高官大将,有定时的有守卫巡视,以至於内城里十分安静,全然不像外城那样热闹,而且富有商业气息。

他看着守卫从他眼前走过,又望向那堵三尺厚的高墙,这两边,只隔了一面墙,却完全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紧密相邻,却又毫不相干。

「等我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一定回去看……」他愣住,太久没喊这个词,都忘了要怎麽说了。「……看我爹。」

听见韩浩原这样喊,吉叔真是喜出望外,急急的握住韩浩原的手,「谢谢原少爷,老爷听见一定很欢喜,肯定开心的连病都好了大半。」

韩浩原反握住他的手,「吉叔,你转告我爹,说我过段时间就回去,让他别就这样一命归西了,若他仍想见我一面的话。」

「知道,知道。」老人家把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老仆这就回去转告老爷,再把府里内外都把扫的乾乾净净,等着原少爷回来。」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韩浩原也就不在心里继续纠结。「那就麻烦您了。我一定尽快把这里的事情解决。」

「好好好,那老仆这就先跟原少爷道别了。」若是五天前有人跟他说事情会如此顺利,吉叔是打死也不信的,但世事总是这样多变化,只能说是幸好老天保佑,这件事情朝着他最希望的方向去了。

目送着吉叔消失在视线里,韩浩原转身就打算要回大厅,但眼前出现了一辆马车,直直的朝这里驶过来,他本不当一回事,但转念一想,看看这左右两边,也没有其他的宅邸,於是猜测这辆马车有可能是于伯伯的,也就不动不移站在门边,等着那辆马车。

果不其然,马车就在门前没多远的地方,帘子一揭开,徐画氏一脸凝重的从上头下来。但看见韩浩原时,脸上没有欣喜,却是大大震惊。

「浩原?」徐画氏急忙走上来,还有点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他,声音里面没有平常的温和,反而是浓浓的焦急。「你怎麽在这里?织儿呢?」

「于伯伯。」叫了几年的名称,即使知道他不姓于,但韩浩原还没来得及改。「织儿在里头,我看您脸色不佳,是不是身体不适?」他伸手托住徐画氏的手肘,以防他跌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徐画氏沈下脸苦笑着连摆了几下手,深吸了一口气,心事重重的低语。「事以至此,莫非果真是天命难违?」

韩浩原不解的看着徐画氏,却只看见满面的愁容难解。「于伯伯,您这是什麽意思?」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紧紧的握着韩浩原的手往前走。

「走吧,肯定是有人带你们来的吧?等会儿见到织儿,我再一起对你们说清楚吧。」徐画氏的脸上很是苦涩。

「是王大人领我们来的。」他困惑的皱起眉头,心里的不安感觉无限扩大。「这难道不是于伯伯吩咐的吗?」

徐画氏的脚步一顿,转头看着韩浩原。「王大人?!你说的可是那个笑起来很可亲的王大人?」

韩浩原其实不太确定他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人,但是想起那个笑呵呵的和善官员,若用「可亲」来形容,那真是再正确不过。於是他就点头说是。

徐画氏忍不住连连叹气,可脚下的步伐却越走越快。

而这一切都让韩浩原非常纳闷。

但要说清楚,却要从今日一早天未亮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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