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她依然未觉,思绪仍绕在浑沌的漩涡里拔不开,解不清。
「筱柔,筱柔!你在里面吗?」门外,响起了沉亦然的声音。
黎筱柔霍地回神,当耳边再度传来沉亦然语含焦虑的嗓音,她才站起身前去开门。
「筱柔,你怎麽了?怎麽没接电话?」一开门,沉亦然担心的脸孔蓦地在她眼前出现。
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沉律师,你有什麽事?」
「我来接你一道去参加宴会。筱柔,你该不会已经忘了严家今天要办慈善晚会?」见黎筱柔一身淡素裤装,沉亦然心知她必然忘了。
「晚会?」忽地,黎筱柔沉下脸,淡淡的撇下话,「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好。」
沉亦然愣愣的看着她关上了门。
这筱柔怎麽回事?最近总心不在焉,难道是我给她的工作压力太重了?
「改天得跟她说说,就算是强迫也要逼她休假几天。」沉亦然喃喃说着。
正想着,门开了,沉亦然的面容突然散发出光彩—
一袭白纱蓝缎将黎筱柔独特的气质、高挑的身段衬托的更加出色,长发成髻,简单却自然,仅是淡施薄妆也能让男人为之倾倒。
即使她眼神漠冷,沉亦然相信,今天她绝对是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走吧!时间已晚了。」无视他眼底的仰慕神色,她掠过他先行走进了电梯。
当车子在路上行驶一段路後,沉亦然终於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几天闷在心里的问题。
「筱柔,你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
她拉回窗外的视线,道:「你为什麽这麽问?」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近来……呃,很失常!」
「对不起!我知道我耽误了公事。」
「筱柔,你知道我不是在责备你。」他的脸色微微黯然,瞥视她的眼底有着落寞。「难道在你心中就只能把我当上司看待?」
黎筱柔皱起了眉头。「沉律师,我希望我们之间依然能够保持良好关系。」
一丝困窘忽现,沉亦然随即以淡笑掩饰心里的失落。「你对我,还真是半点也不留情。」
「沉律师,这件诈欺案件的辩护律师已经确定由谁接手了吗?」不想兜在这敏感话题,黎筱柔轻易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关於这件事,筱柔,我劝你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黎筱柔挑眉。「你要我放弃?」
「没错!」他斟酌着该如何说出心中的顾虑。
看着他眼底闪烁的犹疑,她彷佛查觉到其中的蹊跷。
「沉律师,你该知道我对这案子誓在必行,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她说,口气难掩绝决。
沉亦然将车子转入一幢豪宅前,才转过头来看着她。
见她眼底闪烁坚定的决心,他叹了口气。「他——是享誉国际的名律师,待会在宴会上你就会知道是谁了。」
「不是尹文浩?」突然间,一股莫名的冷意泛上她身,她不自觉得拉了拉披肩。
「尹文浩前阵子出了车祸,所以暂由这名律师接手,只是……这个人从未接过国内任何一件案子,这次又怎麽会……总之,你见过他之後便会明白了。」
沉亦然的支唔其辞虽是让黎筱柔听得莫名不已,但她心里清楚。
这案子……即使棘手她也要让『那个人』伏法。
她眼里曝闪精光,眸底深处那抹憎恚凝入沉亦然眼底,他不禁叹息更深。
筱柔!
为什麽你要如此执着?如果你不要那麽坚决,或许……
望着白云朝阳,他只希望,老天千万别让她跌得太彻底。
***
慈善晚会现场。
百坪大的正厅中央,豪华的水晶灯下,灿亮的水晶、剔透的古玉以及价值不扉的古董书画,陈列在覆着白缎的长桌上,等待着善心人士的沽价义卖。
黎筱柔踏进大厅,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淡出了鄙笑。
身旁的沉亦然则啧啧出声。「上流社会还真是出手大方,连自己毕生收藏不轻赠的古董全献出来了。」
黎筱柔轻嗤出声。「沽名钓誉!」
沉亦然闻言不禁莞尔。「筱柔,说话可要谨慎些,否则我们走不到几步就会被人给撵出去了。」
黎筱柔则挑挑眉,不置一词。
「啊!他们来了!」沉亦然轻撞着黎筱柔的手肘,附耳道:「站在严老身旁的那个男人,便是享誉国际的名律师,也是即将与你在法庭对峙的竞手。」
黎筱柔漫不经心的转过身,才回首,她的身子倏地僵凝。
冉翔?竟是他!
如暴风般的狂愤霎时袭向了黎筱柔,她双眸怒视着从容不迫走向自己的他。
他的眸光怎能如此清明?他的神态怎能如此自若?
这个骗子,伪君子!
冉翔站定她眼前,淡视她愤懑的眸底有着浅浅笑意,那笑搭在面无表情的俊脸上却显得刺目、诡谲。
突然,严老的声音突兀的插入两人之间的紧绷。
「哈哈!这不是沉律师和黎律师吗?欢迎你们赏脸光临啊!」
黎筱柔燃着火焰的双眸直射着冉翔,但眼神与她说话的表情有着天壤之别,她泰然自若地与严老握手,不疾不徐道:「严先生,听说你身旁这位先生是享誉国际的名律师,是吗?」
严老看着冉翔,得意道:「黎律师,你可真慧眼独具啊!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能称号律师界。喔,我记得,这桩诈欺案黎律师你是誓在必得对吧!那麽,这一次,你便可见识到我们这冉律师叱吒法庭的丰采了。」
「是吗?」她的眸光始终未离开冉翔,其中交织着愤恨与受骗的敌意沁人心骨。
冉翔自始至终未开口说上一句,他在等,等着她来质问。
然,黎筱柔仅是淡淡的伸手向他。「冉律师,初次见面,能在这大场合与你『相遇』,真让人心感惊喜。」
似嘲若讽的语音淡扫,冉翔凝视她的双眸倏地注入一丝精光。
「黎律师,久闻盛名。」他伸手与她交握,不意外她刻意加重的手势与精射的冰芒。
听起来似乎是生疏客气的俩人,实则暗潮汹涌,蕴藏着是旁人所不知情的心绪激荡。
冉翔转身对严老说道:「严先生,容我先行离开。」
「哦,冉律师你不等义卖会完毕再走。」
「不了,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我真的该走了。」
旋过身的背後,是她怒不可遏的凶猛恨光。
「你就这样走了吗?」
冉翔停步,却未转过身来。
黎筱柔一步步的走下阶梯,缓缓地走向他。「骗子,小人,伪君子。」
「这就是你的目地,用言语蛊惑我的心智已达到胜利是吗?」她在他面前站定,咬牙切齿道:「你真令我不齿!」
他只是定定的凝视着她,并未被她激厉的言词影响分毫,那双澄澈的眸子却让黎筱柔心感刺目,残佞的话也就不自觉的自她口中徐徐吐出。
「承诺,哈!多可笑的谎言。」她眯眸,倾身向他。「你知道吗?我黎筱柔最不相信就是像你们这种伪君子的承诺。」
「既然不信你又为何生气?」他平静的说出口。
她脸色变了变,随而乾笑一声。「怎麽?重覆的招数你好像用上瘾了,说了那麽多的谎话之後,你还想试图要我放弃吗?」
黎筱柔神色倏变,晶亮的眼底揉入一丝切骨的恨。「我从来不会轻饶欺骗我的人,这件案子,我非但不会放弃,甚至要你痛不欲生。」
冉翔深邃的双眸始终凝住她。当视线瞥见她不断发颤的身躯,又绕回了她平静的表面。
他缓缓开口:「你赢不了我。」
「别太自信。」她冷哼出声。
他出其不意的握住她发抖的双拳,无视她骤然疾射的冰眸举至胸口。
「你想靠这双颤抖的手来打败我吗?」他的语气依旧轻柔如风,然那双阴鸷的眸子却紧紧盯住她的眼。
望着他眼底那对怨怼的眸子,黎筱柔的心口不禁缩起。
愤力的想抽回手,他却紧握不放,那双眼仍旧狂妄的锁住她的灵魂,像是一张密麻蜘蛛网,要将她紧紧的网住……
不!不!不!
她拚命的摇着头,想晃掉慢慢腐蚀神经的魔障,然而心口那不知何时已逐渐扩散的伤,竟甩脱她刻意封起的缺口慢慢淌血……
「黎筱柔,你在抗拒什麽?」
她抬头,在他冷漠不若昔日温柔的眸子下畏缩了。
他却强硬的执起她撇开的脸。「黎筱柔,你晓得什麽叫刺蝟吗?恐惧、逃避,随时随地带着防卫的态度面对这世界的变化,碰到它自以为是敌人的就把拱起一道无形的针墙,让人无法进入它的领域里。」
他低下身子,毫无温度的目光对住她的复杂神色。「而你,就像刺蝟,一只蓄满毒针、随时随地可制人死地的刺蝟,或许,有人因害怕你的刺针转身就逃,但我冉翔不会,因为我准备拔除你身上毒针。」
「不可能!」她猛力推开他,踉跄的後退。「我不会再被你骗了,不会了!你休想麻醉我的神经,休想!」
「我决定要向你宣战,这次的诈欺案你绝对赢不过我的!你看着好了。」丢下这句话後,黎筱柔仓皇转身,奔进豪华的不似真实的晚会里。
望着她嬴弱的背影,冉翔的眼底不再冷漠,反是一道诡昧不明的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