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小曲,一脚踢开书房的门大叫道:「禀王爷《女戒》到。」紫怡把手上的纸端正的举过头顶,头低低垂下。
「谁叫你来的。」头顶上方一声雷炸响,紫怡一抬头不由愣住,面前的朱佑坤脸黑得能挤出墨来,而左边的太子朱佑樘正一手撑住脑袋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微扯着嘴角看着她,不止他,还有一束目光直射而来,竟然是久未见过的娃娃脸清王爷,这位大爷正翘着一只脚坐着,脸上笑得快没人形了。
脸瞬间红到耳根,尴尬万分,平日里跟靖王打闹惯了,可在这另两人面前还是很端庄的,这回被逮个正着,可怎麽办,一个可是未来的皇上啊,他会不会认为他弟弟娶妻不慎,受了委屈,赶明儿一登基就帮他弟弟指一个真正的淑女过来啊。
「呃……那个,我不知道你们在商量事呢,我先走了,太子爷再见。」一着急更是把行礼忘到哪边天去了。
「四嫂急什麽,我们也没什麽事,四嫂既然来了就多坐会嘛,我看看四嫂送什麽给四哥了。」可恶的娃娃脸一把夺去了紫怡手中的宣纸,紫怡对他怒目而视,想怎麽哪都有他出头。
清王大笑着把手上的纸递到太子面前,在太子耳边耳语着什麽,太子也不由得轻笑起来。
「清弟,别玩了。」朱佑坤把纸夺了过去,一脸怒容道:「你又抄这个做什麽,写得很好吗?这麽急的拿过来献宝啊。」
干嘛这麽凶啊,不是你罚我我吃饱了没事做想抄着玩吗?这人,又没惹他,跟我翻什麽脸。
紫怡冲靖王翻翻白眼,「王爷昨天才说的啊,我要是背不出《女戒》就得罚抄十遍,我已经自动受罚了,你还不满意。」
「哼,你还有理儿了,我昨天是怎麽说的?」
「你说背不出就罚抄十遍。」紫怡理直气壮的昂昂头,憋眼见清王在靖王身後挤挤眼冲她竖竖大拇指,紫怡把手指放在左眼下一按,一吐舌,他就掩饰不住的笑得抖起来。
「我记得好像不是这麽说的。」冷不防靖王的声音落在耳边,「我记得我说的是背错一个字,罚抄十遍。」
紫怡侧头盯着他,这人一脸戏谑的神色,倒是从容得很。
脑中快速回想了一遍与他的对话,貌似他还真是这麽说过,天,理解错误,傻呼呼的找人代抄了十遍满以为能过关,没想到这人居然跟我较上了劲。
大冷天的紫怡竟然也像风之扬一样冒起汗来,这死人,自己上辈子跟他一定是冤家。
「《女戒》全文共一千六百字,你一个字都背不出,你算算要抄多少遍?嗯?」朱佑坤斜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心里骂道,有外人在还不懂得给我点面子,这回倒要看你怎麽收场。
「哈哈哈,有意思。」清王已经笑得整个人都挂在了太子身上,朱佑樘被勒得直翻白眼。
悄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靖王,心里飞快的把他祖宗再次招呼了一遍,就是有些对不住太子啊,谁让他俩共用一个祖宗呢。不能慌,一定不能慌,绝对不能输,为今之计,只能智取,不可强攻。紫怡暗暗宽慰自己。
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看着朱佑坤抿唇笑道:「王爷只说背《女戒》,却没说要照原文一字不漏的照搬过来是吗?」
朱佑坤一愣,回道:「是吧,怎麽,有区别吗?」
紫怡心道,区别大了,《女戒》那些个字太饶口,我背不了,不过意思我却是理解了的。
「回王爷,如果臣妾能把《女戒》的意思完整无误的说起来,是不是也算臣妾过关了呢。」
紫怡拿眼看向太子,朱佑樘刚把清王勒着他脖子的手甩开,不住的说:「当然可以,是吧小坤。」
「哼,那你倒说说看。」朱佑坤都不拿正眼瞧她。
紫怡转身抿着嘴笑了笑,清了清嗓音说道:「东汉女史学家班诏所着之《女戒》共七章,分别为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
「在卑弱篇中,意思是以为女性生来就不能与男性相提并论,必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才能克尽本分。」
「在夫妇篇中,认为丈夫比天还大,还须敬谨服侍,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妇不事夫则义理坠废,若要维持义理之不坠,必须使女性明析义理。」
「在敬慎篇中,主张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应当无条件地顺从丈夫。一刚一柔,才能并济,也才能永保夫妇之义。」
「在妇行篇中,订定了妇女四种行为标准: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妇女备此德、言、容、工四行,方不致失礼。」
「在专心篇中,强调贞女不嫁二夫,丈夫可以再娶,妻子却绝对不可以再嫁,在她的心目中下堂求去,简直是不可恩议的悖理行为,事夫要专心正色,耳无淫声,目不斜视。」
「在曲从篇中,教导妇女要善事男方的父母,逆来顺受,一切以谦顺为主,凡事应多加忍耐,以至於曲意顺从的地步。」
「在叔妹篇中,说明与丈夫兄弟姐妹相处之道,端在事事识大体、明大义,既是受气蒙冤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万万不可一意孤行,而失去彼此之间的和睦气氛。」
「王爷,你看我说的可对?」
「好,四嫂理解的意思比傻背书要强多了,今日真是让小王开眼,三哥,我就说嘛,来四哥府里总会有些意外收获的。」清王抚掌而笑,兴味盎然的说道。
朱佑坤的脸色也缓和下来,眼里总算有了一丝笑容,「行,既然你都懂,那以後怎麽做就不用我教了,不许再这麽没规没矩的。」
紫怡冷笑道:「王爷,这《女戒》的意思臣妾明白,但臣妾还有些话,不吐不快,女子怎麽了,女子为何就如此没有地位,克尽本分,敬谨服侍、识大体、明大义这些说得都对。」
「但什麽逆来顺受,以夫为天,惟命是从,丈夫可以三妻四妾,妻子却终身不得嫁二夫,臣妾却有些不敢苟同,为什麽男人只要看上眼的女子都可以娶回来,花天酒地,而妻子即便是被休了也不能再嫁,要孤苦一生;如果夫妻恩爱,为何不能一夫一妻白头到老;男子说的话都是天理,而女子却只能忍气吞声;为什麽明明是男人做错了事还可以打女人,而女子却要把错全部承担还要受罚;女子怎麽了,没有女子哪来你们这些男子,花木兰从军,穆桂英挂帅,试问女子哪点不如男?」
「好。」朱佑樘爽朗的笑声传来,满脸赞叹之色,「说得好,弟妹说得极是,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为兄受教了,今日听你一番对答,实是让我茅塞顿开,受益非浅。四弟,你可是捡到宝了,要好好珍惜啊。」
「谢太子夸奖,臣妾只是把心中所不平的话说出来而已,如果大家有什麽意见,就当是我胡言乱语好了,可别治我的罪才是。」
真没想到,这个人贵为太子,竟能如此平和的说出对一个女子佩服的话,确实难能可贵,且不说他贵为太子,单是在这个封建男权的社会里,都是极为不易的事,这个太子,究竟是个有着怎样内心的人,紫怡不禁对他充满了好感与好奇。
一拱手笑盈盈答道:「太子学识渊博,紫怡是望尘莫及,心中佩服得紧,是太子过谦了,紫怡承受不起。」
心想毕竟是男权的天下,今天一冲动就挑战了他们的皇威,几千年来形成的男权可不是这几句话就能撼动的,这些个可都是惹不起的主啊。
朱佑坤面带笑容,有几分得意,清王此刻却收起了笑容,低着头沉思着,朱佑樘冲她笑笑,「弟妹的这番话为兄记在心底,将来或许真用得着。」
紫怡也和他笑笑,不敢迎视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心里却说,得了吧,你们三个谁都用不着,尤其是你,看看你将来的三宫六院再来跟我说吧。
「清弟,咱们也打扰多时了,今日收获不浅,就别再打扰人家夫妻叙话了。」朱佑樘拽着清王大踏步离去,清王还频频回头看她,眸子里闪着光,紫怡却不明所以。
「恭送太子,清王爷。」
朱佑樘头都没回,随意的摆了摆手。
朱佑坤回身抱住紫怡,低声呢喃道:「怡儿你真是让我惊喜连连,这个小脑袋瓜儿怎麽就想得出这麽多古灵精怪的句子来,没想到你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真为你感动。」
紫怡扭了扭身子,说道:「感动什麽,你不是让我用《女戒》中的话来要求自己吗?怎麽这会知道错了。」
「行行,我错了,你看你把太子和清王唬得一愣一愣的,哈哈。」
有什麽好笑的,紫怡白了他一眼,心中还是有些忿忿不平,为千百年来的女子地位。
「以後我再也不罚你抄《女戒》了好不好,只要不在外人面前,你想怎样就怎样,做个真实的自己。我该拿你如何是好?教又教不好,说又说不听,我真怕你早晚会惹祸上身。」朱佑坤伸手点点紫怡的额头。
「做真实的自己,这可是你说的喔。」紫怡跳起来,嘻嘻笑道:「王爷,禀你个事,这十遍《女戒》不是我抄的,风大侠代劳,你等会赏他去吧。」
「什麽?你竟然敢找帮凶,连我的人你也敢用。」朱佑坤板着脸伸手赏给了紫怡一个爆栗。
「你刚刚才说要我做真实的自己的,我真实了你又骂我,说话不算数,小黄狗。」
「好啊,你又把我比做动物,爷不罚你抄书了,罚这个。」
紫怡撒开腿就跑,他长臂一伸就被拽回到他怀里,温热的唇瓣瞬间缠绕着,就这样暖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