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冥河之外的地区,每年的七夕,冥河上也要迎接牛郎与织女的传说故事。
故事发生在旧历刚开始采行没多久的某次七月七日。所谓的旧历,就是以月亮为标准的古代历法,为什麽要用月亮为标准呢?我想大概是因为太阳太亮了,没办法看着那光芒万丈的东西定下标准的缘故吧。总之,那是在四季映姬、小野塚小町、甚至是小町的师傅出生之前流传下来的七夕故事了。
当时在冥河边有一群负责纺织亚麻布的七姊妹,还有一群负责处理最初期亡灵运送业务的牛郎。所谓的七姊妹只是个职称,据说最早是由七个少女提出「让那些亡灵披上用香料染成的亚麻布披肩吧,当然,要价很高喔。」的意见。由於这是一个从亡灵手里换取生活经费的好方法,所以很快地就流传到冥河各地去了。
据说在某些冥河讯息会回流的奇妙地带,亚麻布与香料因此获得了奇妙的地位,还被传成是可以让人死後复活的道具,人死了之後就什麽都没有了,将近全部的阎罗王也只会把亡灵丢进天堂或地狱制造双方的人口问题而已,亚麻布跟香料又如何能使人死後复活呢?所以说资讯不灵通的时代就是这麽麻烦。
同样地,牛郎也只是职称,因为那时候的冥河还很浅,只要一头水牛就可以轻松地进行亡灵运送,说明白一点,那些亡灵甚至可以直接涉水而过。於是有个男人提出了「我们在河里开垦水田,然後用牛载客收取过河费,没有雇牛的亡灵就以破坏农作物的名义施予私刑!」的意见。由於这是个同时兼顾发泄不满情绪与多余体力、赚取生活所需以及促进冥河食物生产的好方法,所以也很快地就流传到冥河各地去了。
在某些冥河讯息会回流的地带,这种作法被当时还没有农耕技术的人类学去,於是开启了少数地区的初始农业,间接促进了活人世界的进步。说到这里,可能会有人怀疑这种重大技术流出不会有人抗议吗?放心吧,活人世界越进步,表示会有更多活人出现,有越多活人,表示亡灵的数量也越多,亡灵数量越多,冥河的成长就更为快速,所以这种良性的技术流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是呢,就如同每个煮粥的锅子里总是会有老鼠屎一样,看似和平又稳定的冥河也会出现不良份子——或许说是不良疯子更为贴切吧。
第一个不良疯子在织女之中诞生,那位发疯的织女所织的亚麻布缀满了附倒勾的细针,却号称染上了比别人更多三倍的香料,实际上只有一点三倍啦,不过那些亡灵跟普通织女的嗅觉又能灵敏到什麽地方去?不幸买到这种特殊披肩的亡灵与织女,只能被藏在里面的细针勾在又痛又痒的那条界线上发足狂奔,由於当时的冥河不够深,淹不死人也没有超古代巨兽,所以那些受害者只能拿河边的石头打破自己的头以求解脱。
至於那个发疯的织女,从站在旁边看进化到拿起受害者的血来玩,最後终於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拿起自己最精良的一件作品到大街上温柔地围住一位一直迷恋自己的另一位织女那雪白的脖子,在狂笑中看着少女倒在血泊里断气。最後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打算当场扑杀那发疯的织女,却在最後关头让那织女逃掉了。
另一头,差不多跟发疯的织女同一时期,也诞生了一个发疯的牛郎。发疯的牛郎没有织女那麽心机,而是大大方方地拿起不知来自何处的奇异工具——根据流传的图像记载,那是电锯——在自家的田里进行亡灵客人的活体解剖实验,由於当时的牛郎会对擅自过河的亡灵举办私刑大会,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人发现不对劲。直到最後,那发疯的牛郎拿着电锯精准地以喷血最多、最广的方式解剖了自家的牛以後,其余的牛郎才想到要阻止他,不过当时并没有能够对抗电锯的东西,所以那牛郎用电锯一路切割着同行与路过的亡灵扬长而去。
发疯的牛郎与织女从冥河边消失了踪影,据说,她们在还没开发的冥河边相遇,交换了心得与意见後很高兴地结成夫妻,约好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要在冥河相遇并举行跟当年一样的结婚典礼。大约举行过七次结婚典礼後,电锯牛郎与血腥织女的故事终於在冥河爆发,却再也没有足以证实两人曾经存在的消息。
【那个……冥河的旧传说……】
「……直到今天,只要外面发生了什麽无法解开的悬疑血腥杀人案,又刚好发生在七夕前後的话,冥河就会再次开始谣传『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喔。」小町拍拍放在大腿上的可爱风格故事书,对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映姬投以和蔼可亲大姐姐式的微笑。
「小町。」
「是。」
「你说那什麽骗小孩的鬼故事啊!」随着映姬不满的怒吼,刻着「我很厉害喔!」的令牌击中了小町的额头。
「唷唷唷,最近被四季大人的令牌打到都不会痛,是不是生病了?小町好担心呢。」
「不要学那个八云紫假哭,还有我很健康,是你又变强了吧。」
「没有啦,我才没有变强呢。」
「胡说,我今天明明看见你单手把你那艘破船从河里拉出来。」映姬瞪着小町的鼻子:「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大的力气啊。」
「咦?有发生过这种事吗?」
「不然你以为你的船是怎麽会晾在岸上的?」
「人家不过是八头身的强度,怎麽可能做出那麽野蛮的事情嘛。」
「八头身?」
「四季大人不知道?」
「知道什麽?」
「我们领航员的强度分级制啊。」
「谁会听说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啊……」
「哼哼,姐姐我就当作无用知识教导你一下吧。」
「不准自说自话!我没有要听!」
「领航员呢,是有分强度的。」
「我不听!」映姬用力摀住耳朵,却被小町轻轻松松地把手拔开。
「强度的分级是二头身、三头身、四头身、六头身与八头身。」小町清了清喉咙:「单手把船整个拖上岸那种野蛮行为只有二头身或三头身的领航员才会做,我这种八头身的不会做那种事啦。」
「小町。」
「是。」
「你在胡说什麽?」
「我很认真的喔,要不要我为四季大人特别解说一下领航员强度分级制的细部定义啊?」
「我不想听。」
「唉呀别跟我客气了,我知道四季大人很想知道的。」
「我说了说不想听!」
「在刚进入领航业界的时候,是单纯的普通新人,没有阶级也没有强度,不管隐藏了多强的实力,新人就是新人,这是不可反驳的事实。新人必须通过幼狮盃的大会,才能取得第一个强度等级或头衔……」
「快放手!你一直抓着我的手看起来很奇怪耶。」
「会吗?我觉得不错耶。」
「哪里不错了?」
「看起来就像是拼命抵抗的无辜少女与努力硬上的邪恶地方官不是吗?」
「你这家伙!」映姬顶着床铺朝小町踢出一脚,却被小町用软绵绵的胸口接下、穿过手肘後扣紧。
「真是美丽的关节技呢。」
「快放开我!小町大笨蛋!」
「四季大人有听说过吗?」
「听说什麽?」
「关节技乃是王者之技!」
「没听过,还有关节技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啊啊,是满危险的没错啦,毕竟只是一对一的决斗用技巧,我们领航员的战斗……比赛里根本没什麽关节技登场的空间。在一对多的世界里,打击技巧跟武器才是正道啊。」
「你够了你,看看那个只会用打击技巧的红魔馆守门人,整个红魔馆最大的防御漏洞就在那里啊。」
「四季大人很清楚嘛。」
「当然,兵法可是阎罗王的必修学分喔,别看我这样,当初我在学校的时候可是连校长都打不赢我呢。在全盛期的时候,整个冥河的阎罗王学校都没有我的对手喔,当时还有人提议……」
(杀气……)
在映姬讲的正高兴的时候,小町的表情瞬间认真地阴沈了一下,在映姬注意之前又恢复了原本的笑容。
「四季大人。」
「什麽?不要打断我。」
「好孩子的睡觉时间到了喔。」
「少来这套,我可是阎罗王喔!要说话就说话,要睡觉就睡觉,你一个小小的领航……」
啪!小町一记手刀将映姬劈昏,松开锁住映姬的关节技,把夏天的凉被厚厚地裹在她身上之後,又把房间的窗户全部紧闭,连窗帘也一起拉上。
「好孩子要乖乖睡觉喔。」小町在映姬红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推开房门走进外头带着细雨的月光里。
冥河的传说跟外面的传说有个很大的差异。外面的传说,通常是故事已经结束後才流传出来的,仅有吓人或说笑的功能;冥河的传说,通常都维持在现在进行式,也就是说,都是真实的故事,端看听故事的人要不要相信、有没有遇上而已。
电锯牛郎与血腥织女的故事从来没有结束过,虽然曾经在冥河边销声匿迹,但是最近几天,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在冥河边上再次掀起了风云。第一个遭到袭击的是冥河最大的连锁领航公司,死亡十七人,永久伤害二十八人;第二个是冥河最老牌的领航公司,死亡二十人,永久伤害七人;第三个受害者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
也仅止於现在为止。
小町看着庭院里的三个影子,这里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映姬,一个是自己,好孩子映姬已经睡了,所以现在只有自己是这里的合法居民。所以,另外两个非偷即盗,三更半夜上门多半没有什麽好消息。
听着某种奇异的机械式规律低鸣与不怀好意的低频率笑声,小町笑着盯住眼前两位不速之客:「牛郎与……织女?」
机械的低鸣与低频率笑声变得比先前急促、清晰,似乎透露着小町眼前这对衣衫不整的古怪男女已经等不及了。
「最近到处杀害领航员的家伙就是你们吧。」小町耸耸肩膀:「对付那种三头身或四头身强度的不够满足吗?」
「所以,来,找你。」
「要找我也请早上来好吗?我睡觉的时间可是不上工的喔。」
「就是知道你不上工,才特地挑这时候来找你啊。」
古怪男拿起电锯指着小町,机械的低鸣与古怪女的低笑在月光里产生令人晕眩的共鸣。
「真是糟糕的客人呢。」小町拨拨浏海,拉拉衣裳,轻松地插着腰:「对於糟糕的客人,你们知道我是怎麽作的吗?」
「做,给我,看看。」
呜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古怪男与古怪女分别亮出了电锯与披肩,就跟传说中的电锯牛郎与血腥织女一个德行,说简单一点,根本就是人家直接上门来找碴了。
「真是讨厌呢,这麽晚了,我吃饭的家伙都没带在身边,怎麽做给你们看?让我先去房间拿个东西怎麽样?」
「就是知道你没带……」
「我,们,才,来。」
呜咿呜咿作响的电锯。
啪啦啪啦翻飞的披肩。
手无寸铁的小町,在映姬的房门前踏着小碎步,面对从传说故事里蹦出来的敌手。
今晚的阎罗殿紧张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