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黑白斑纹猫衡量距离，优雅地从树枝一跃而下，朝我走来。
「什麽事呀，发财？」我在某户人家的屋檐下伸展四肢，在草地打了个滚。
「只是我发现了一个锦鲤池，那里的鱼又肥游得又慢，我试着捞了一下觉得应该合击收获会比较好，Lucky。」
「不要叫我Lucky！」
「那你也不要叫我发财啊！」牠皱起鼻子对我露出尖牙。
「好吧，那就走。」
牠自称叫做海岸，因为地盘相近，有时遇到会交谈两句，warten那里偶尔也会有他的踪迹。因为大家都习惯单独行动，所以像这样一起走是非常少有的事情。
上次他主动找我是因为找到一家人在後院晾咸鱼，需要一个去偷，一个去分散老太婆的注意力。後面有扫把追打还挺惊险刺激的，所以这次我才二话不说的答应。
海岸在前面领路，我紧跟着牠穿过高低不等的蜿蜒小道。
最後抵达的好像是一家餐厅门口，水池里面肥大的鱼多到拥挤的程度，可惜人来人往不是很好下手。
「等晚一点再来？」我询问。海岸猫颔首同意，悄无声息地闪入阴暗角落。我才刚跟上，便听见熟悉的铃铛声。
我回头，是小蔓。但并非单独一人，而是和一群同学在一起，虽然落在最後面。她双手紧紧拉着书包背带，瑟缩地低着头，像初见面时一样。
「徐晓蔓，你快点啦！到底有没有听到我们讲话？」她们嘻嘻笑着。
「啊、有，有听到……」小小的音量。
「好，那记得喔！明天要帮我们买早餐喔！我要蛋饼加奶茶，珍珍要总汇三明治加柳橙汁、蓉佩要A餐饮料加大、嘉琳要萝卜糕。先垫一下，你改天再给你钱喔！
「好。」她求助的不安眼神被忽略，又再次的落到队伍後面。
我望着她们走远。
「人类是群居动物吧？」我不期待会有解答的问着。
「恩。」海岸猫回我。
可是，小蔓就是小蔓，身上就只有单纯「小蔓」的味道，甜甜的，混杂焦糖、刚出炉土司与蛋糕的烘焙。就算像刚刚那样，也并非她们的一份子。
我不是很能解释，不过那是不太舒服的空间气氛。对於我，不想留的地方走掉就可以了，是基於什麽，人类可以一边强烈排斥着一边行动呢？
是不是像受伤了，知道舔一舔会好比较快，所以明明很难过还是要忍耐继续呢？
「身为一只猫，我认为你管太多了。」海岸猫打断我的出神，不带感情地看着我。
「我只是好奇。」被牠这麽看着，好像会被穿透，我不太舒服的转头。
「你知道吗，除了自己以外，其他都不重要，尤其人类绝不可以信任。偶然可以有些来往，但是接触太深是不行的，你一定会後悔。」
「你凭什麽这麽说？」我很不服气。
「我比你活得长很多，孩子。我也曾经和一个男孩很要好。但是……恩。」海岸沈默了一下，续道，「他们也许并非故意，可是价值观与我们差异太大了，不是好东西。」
海岸猫摆摆尾巴走掉了，我觉得牠今天多话得很诡异。到底想要讲什麽？
*
「咦咦，你干麻一直盯着我看，终於迷上我了吗？」
店里，小蔓蹲在地上非常开心地骚扰我。
「喵。」完全没有。我动动胡须，继续躺。
或许说不上有好感，但是有一种东西叫习惯。也因为她并未实质上的妨碍到我的日常生活，我便渐渐适应傍晚店里会有小蔓出没的情况，带着一些口味不错零食或玩具贿赂我，对我轰炸一些谜样思想。
熟识之後，小蔓的说话速度变成机关枪级的快，在几天内也许可以讲完几年的份。
「菲尔特，皇家的生活也不好过吧？你身为三王子，前两个哥哥体弱多病，两个妹妹又爱玩，将来国家一定是要由你继承的，从小就要练剑练魔法学礼仪，父王一心一意希望你独当一面，这样的童年一定快乐不起来。」
「呜。」我渐渐在学习用些微的呼噜声促进她继续讲下去。其实柔柔的声音满催眠的。
「对吧，我说得没错吧？」她讲着讲着眼眶就红了。「其实不是只有在地球日子不好过，你也一定很想当平民，向往着像普通小猫那样，只要打打闹闹就可以开心地长大。啊，不过猫族也真是很奇妙喔？怀孕一生就是五六只，所以王子公主是同年龄。这点你没讲我根本想不到呢！」
「咪。」我站起来往外走，决定出去伸展筋骨。天也暗了，精神正好，正是为夜晚暖身的好时间。
「对喔！」小蔓也站了起来，「对不起，是我不够细心，我们老是在同一个地方谈话，会被敌人发现的，应该常常换地方才对！」
也许。
「那麽就再约吧，明天见！」她热情地对我挥挥手。
「要走啦？」刚忙完手边工作，一个设计师擦擦手巾，朝她招呼。
「恩，妈妈还等我开饭，我们一向等全家人都到齐了才吃的。」小蔓双手抓紧书包，很乖巧地回答。
「真好啊。」他笑笑。「小妹妹你也真有空，每天都来报到。」
「唔，高一课还不重，而且我跟朋友通常约周末才出去。她们总是喜欢夜唱通宵，这样隔天中午以前实在爬不起来呢！」
「真青春，对我来说这已经很遥远啦。」
我踏着缓缓的步伐，听着背後他们的交谈声渐渐细碎难辨，一些过於复杂的思绪便将脑子塞满了，无法运作。
我不懂……
*
我散步。
我隔着一小段距离试着跟上小蔓的步伐，潜藏於车後，邮筒边，招牌旁。
她的笑容随着离店渐远，逐渐削弱，於唇角消散。
紧紧抱着侧身的书包，拖着脚步，在便利商店买了一些东西，出来，过了几条街，在热闹的路边坐下。打开塑胶袋，扳开竹筷，开始吃便当。吃完了就这样呆呆坐着，观察人来人往，也有人多撇了她两眼，询问了什麽，她只是用力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小蔓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混入人群。再过一会，她钻入小巷，僻静黑暗公园旁有座平凡的公寓，她拿出钥匙转开大门进去了。
不一会某一间的灯光亮了起来，於是我便到其他地方玩乐去了。
我晃荡了一整晚，等到接近清晨时，又经过了那个公园，那一户的灯光依然亮着。
在黎明的微光中，那里透出的明亮光芒渐渐显得没有那麽刺眼醒目了。
在断断续续，依然微弱的虫鸣之中，我就这样坐着望着，朦胧忆及曾经听过寂寞跟悲伤这两个词语。
可是这是第一次体会到，它们或许是有实质意义的。
那个窗户让我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