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个寂寞》
13.微沁
我仍旧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双手却没有空位，右手一包爆米花，左手一堆钞票。
突然，一个偌大的身影挡住了路灯，照於我身的灯光突然暗了许多。
我抬起头。
「蒋健宇？」
『我…我找你找了很久了…』蒋健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黝黑的脸上带着倦容。
「我肚子饿了，在这吃爆米花。」我看着他，朝他微笑。
『他是谁？你怎跟他在这边拉拉扯扯？』蒋健宇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是男友吗？』还等不及听我的答案，他又丢下了一个问句。
『还是…坏人？他是不是要抢走你手中的钱？』他又比了我手中那叠钞票。
「若他是坏人，我还会站在这，好端端的活着吗？」我露出无奈的表情，看着蒋健宇满脸紧张的样貌。接着，忍不住对他笑了。
「他是我哥，他在这栋大楼里实习。」我比了耸立前方那栋高楼，市立医院。
「他一向是我的骄傲。而我，一向是他的累赘。」手中的钞票，令我思绪百感交集。
『你有什麽令他累赘的。』蒋健宇坐到我身旁，盯着我的侧脸。
「我自己感觉的。」我微笑。
『你真傻。』蒋健宇也朝我浅浅一笑，露出温暖的眼神。
「对了，你怎麽会来这里，不是载小彤回家吗？」
『喔…我载她回去之後就来找你了，我怕你一个人危险。』倏地，他伸手拿走我手中的爆米花，大口大口吃起来。
「喂！我的点心耶。」我伸出手，想抢回我的爆米花。
『喂！我的晚餐耶。』蒋健宇故意转身，不让我抢回那包爆米花。
「你还没吃饭？」我有些惊讶。
『对啊，刚刚傍晚去球场练球，一时忘了时间。』他依旧吃着爆米花，脸色轻松。
「对了，为什麽你总是常出现在这个公园？」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存在於我心底很久了。约莫晚间十点多，蒋健宇就会出现公园。从一开始的误会，到现今，我们总是巧妙在公园相遇。
『练投啊。我发现公园後面有一个小空地，那边很少人来去，也适合练投球，所以我就在那边偷偷练习秘密投球法。』他语毕便起身，做了一个奇异的投球姿势。
『你是第一个看到这个投法的人，千万别说出去喔。』
蒋健宇的姿势有些滑稽，表情有些诡异。他的动作，顿时令我笑了出来。
『笑什麽，以後这个投法绝对会扬名国际，你千万别泄漏出去。』
「好…」我明白，他正在努力让我感到开心。蒋健宇好像空气，令我感到无比安心。
「那，我陪你去吃宵夜吧。」看他饥肠辘辘的模样，我实在不太忍心。
『好啊。』
蒋健宇和我走到他的野狼机车旁，我有些尴尬。我低下头，看着这件短裙。
『你今天怎麽穿这麽短的裙子？女生晚上穿这样很危险。』
我脸色扭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好回以乾笑。
蒋健宇脱下他身上的运动外套，递给我。『等一下盖在脚上吧。』
我坐上他的机车，大腿盖上他的运动外套，好安心。这是我第二次坐上他的机车，夜依旧深，星光依旧灿烂。
一家豆浆店前，蒋健宇停下车。
柜台前，我点了一杯温豆浆，一份蛋饼。蒋健宇则是点了冰豆浆、煎饺、烧饼、饭团、肉包、两份蛋饼。
这堆小山丘般的宵夜，顿实我看傻了眼，霎时说不出话来。
蒋健宇发现我正盯着他看，笑了出来。『怎麽了，干麽偷偷看我。』
「你…食量好大！」对於他的食量，我惊讶一阵，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拜托，吃多才有体力赢得每一场球赛！』蒋健宇开始吃起前方那堆食物，津津有味。
蒋健宇突然抬起头，天外飞来一笔。『莳非，你不是谁的累赘，你就是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话，我有些意外，抬头看着蒋健宇认真的双眼。
『你就是那个比谁都要善良的莳非，你就是最称职的助理莳非。只要活着无愧於心，无愧於自己就好。』
这席话，令我感触颇深。蒋健宇时常这麽感性，总是在我情绪低潮时，总是适时拉了我一把。
『你…是不是还有很多心事？』蒋健宇放下手中食物，眉头有些紧锁。
我不语，只是淡淡笑着。
『不想说也没关系啦。』蒋健宇浅浅笑着。『只要你想说，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会永远当你的垃圾桶。』
「谢谢…」轻轻的，我笑了。蒋健宇总是这麽体贴，如此善解人意。
十点钟，我与蒋健宇拥有午夜的星光，一份温馨的宵夜。
他很快就吃完眼前的食物，我静静看着外头的街。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起身，我们再次坐上机车。
机车穿过几条路，横越几个街头，停驻在一所小学前。
『快进来。』下了车，蒋健宇引领着我，进入小学。学校晚上十分宁静，虫鸣声响遍了操场，明月高挂。
『这是我第二个秘密基地。』蒋健宇从那个大背包内，拿出一根球棒递给我，他则套上球套。
『来吧！燃烧热血来练球吧！』他开始练习投球的动作，对我扬起偌大微笑。
「我不会打啊…」手中拿着蒋健宇的球棒，我完全摸不清头绪。
『挥棒啊！只要有手臂都会挥棒吧。』鼓起勇气，我拿起这根球棒，学着球员打击的姿势胡乱挥着。
『有什麽不开心、不愉快的事情，全部打击出去吧！』蒋健宇朝我喊着。
「好。」身体顿时感染了他的热血，浑身充满勇气，我拿着球棒看着他。
『球来罗。』蒋健宇拿起球，轻轻投向我这边。
第一球，当然是挥棒落空。但是我笑了，且笑得非常开心。「蒋健宇，你投好快…」
『莳非小姐对不起，小的错了。』蒋健宇故意哭丧着脸，可怜兮兮。『这次我会投慢一点！』
果真，球十分缓慢朝我飞过来，我胡乱挥棒，竟也让我触到棒。
「我打到了！我打到了！」我开心跳了起来，双手朝天空比出胜利的姿势。
『再来一球。』蒋健宇再次朝我这边丢掷球。
一来一往玩着棒球，额头流下的汗水，一滴滴见证了只属於我们的开心。
夜越来越深，寂寞顿时消失无踪。
他的笑，与我的快乐。在这个微沁的夜里，这个专属我们之间的秘密，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