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结局:当你饥渴,便有人将你驱逐……
她看着我,过了老半天,才惊叫出声:「青,青嫋。」
唯乐顺手给了她一巴掌,「少爷的姓名也是你们这些下人叫的吗?」他横了戴寒一眼,「还不快叫少爷。」唯乐虽然知道戴寒的存在,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她本人。
她捂着脸,眼里闪过流星一样的东西,牵动嘴角,「少爷。」
唯乐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对待谁,他都是那般温柔,可是在其他人面前他不得不表现得强势一点,尤其是在青嫋少爷的面前。刚刚打戴寒的一巴掌,我看得出,几乎没有用力。
我装作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走了进去。
戴寒从进门到现在,眼神一直在我的身上游移。宇文皈依不多时便回来了,她迎上去,卑微得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即便如此,回想起褚烈曾经告诉我的那些事,我立刻意识到,戴寒心里的那个人,褚烈说他永远也敌不过的人,就是宇文皈依。
看着这两个人,一股无名的火烧遍我的全身。
这个女人,我怎麽也没想到,最後,她竟然还是回到了宇文皈依的身边,作为一个奴隶一般地服侍着他,替他做任何事,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她可以没有尊严,忘记一切,褚烈,以及她自己,假借爱的名义。
我喝了一口她刚端上来的清茶,将杯子朝着她洁白的额头砸去。
「少爷,怎麽了,是茶有什麽问题吗?」唯乐走上前,尝了一口,笑道:「就是稍微烫了点。记住,以後给少爷的茶要放凉了再端来。」
戴寒不停地点着头,收拾着满地的碎片,额头上鲜红的血一点点冒出来,像极了一朵怒放的花。
「唯乐叔叔,这个茶一点儿也不烫,你怎麽说谎话呢?」我蹲下来,挑起她的下巴,瞟了一眼那些鲜红的血染红了她墨一样黑的眼,她那娇俏可人的鼻,「我不过是单纯讨厌这张脸而已。」
唯乐似乎是被吓到了,总是能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的人,此时呆若木鸡。半响,他走近对戴寒说:「少爷只喜欢我做的东西,你跟我来,我给你说明白了。」
戴寒跟在唯乐身後,头垂得很低,彷佛低到尘埃里去,湮没。
宇文皈依像是看了一场好戏,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兴致勃勃。「我们的青嫋少爷还真是难伺候,这个女仆,可是连我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他笑意盎然。
「哼,一般来说,我讨厌的东西,通常第一眼就能决定了。」我转身上楼。
「哦,那我是荣幸的那个,还是不幸的呢?」
「你?」我转身朝着他妩媚一笑,「很抱歉,你是最不幸的那个。」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我彷佛感觉到背後传来的玩味的目光正灼烧着我的皮肤。
宇文皈依这里没有种植梦魇,我靠着克雷布斯特质的新药,凝香丸保持夜里的睡眠。梦里竟出现了戴寒的脸,那张原本完美无瑕的脸破碎得犹如被人狠狠砸碎的镜片一样,一片一片地朝着深不见底的黑洞跌落。
我被吓得惊醒,大口地喘着气,为什麽,会做这样地梦,难道我对她的狠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吗?
接连几天,她做的任何事我都觉得恶心,觉得低贱,尤其是她在宇文皈依的面前,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不对她发脾气,彷佛折磨她就是一天中最快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变成这样,这样的我,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觉得害怕。
宇文皈依从不阻止我对戴寒做任何事,他反而很乐意地观赏这一切。从他的眼里,我看不出有任何的感情,尽管那双眼睛美得无与伦比。
呵,这个女人,竟爱着这样一个人,褚烈曾说他是恶魔,看来一点儿都不为过。
我注意到,每次她受了伤,总有人会为她仔细地上过药,虽然那些药的味道极淡,但是作为一直对药味敏感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用说,那个人一定是唯乐。
唯乐在送早餐的时候,总会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少爷,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蟹黄蛋塔。」
「少爷,我觉得这个房间最好还是有些花的,没有花的话就显得太冷清了。」
「少爷……」
「唯乐。」我叫住他,「你到底想说什麽?」
「少爷,关於那个小丫头的事……」他吞吞吐吐地说着。
「呵,什麽时候叫得那麽亲热了,唯乐叔叔?还说心里只有老师来着。」我调侃道。
「少爷!」他正色道:「你不该这麽对她。」
「你又知道什麽?什麽叫我不该这麽对她?」我朝着他大声地嚷道。
唯乐没有说话,他等着我发泄完,一行清泪从眼眶涌出。「我已经知道了,她就是戴寒。」
「你已经知道了,很好,你已经知道了。」我抚着眉心,只觉得一阵晕眩。
「少爷,不管你要不要听,爱不爱听,我都要说。」唯乐抬眼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十五年前,有一个女人叫做白玫,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就像那雪白的玫瑰一样圣洁芬芳,可就在新婚当夜,丈夫被杀,她自己也被侵犯了。被侵犯以後,她拼命地寻找那个凶手,发誓要将那个人碎屍万段,以致於她竟然毫无发觉自己已经怀孕了,而这个孩子被证明并不是她丈夫的,却正是那个凶手的。孩子最後还是降生了,是个女孩儿。原本还在襁褓之中,她打算就这麽把她掐死,但是听着她刺耳的哭声,她心里的怨,心里的恨让她做出了人世间最可悲的事。她将这个女孩儿丢弃孤儿院里,等到女孩儿长到几岁大时又以养母的身份将她带回家。无论她做什麽事,她的那位所谓的养母都会觉得不满意,她用皮鞭抽她,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甚至刮花她的脸。最後,她将她作为礼物送了人……」
「住嘴!」我喝道。
「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她的养母,其实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唯乐走过来,「她心里爱着的那个人,却从不关心她的死活,从始至终,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有趣的玩物。少爷,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我伸手抓住唯乐的衣襟,「你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我可没有!」我喘着气,「我只知道,她是如何把我喜欢的人逼上了绝路,我只知道她是如何地惺惺作态,虚情假意!」
「少爷!」唯乐沉重地叹着气,「既然人都已经不在了,就让一切都结束吧,你不是也答应过他,不再追究了吗?」
「我反悔了,从一进门就看见她那麽作贱自己,看见她在宇文皈依的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样子我就反悔了,不可以吗?」我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心脏一阵剧痛,跌坐到躺椅上。
唯乐紧张地上前搀扶,我打掉他的手,吼道:「你出去,出去!」
唯乐开门。
「以後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再随便进来!」
唯乐稍微顿了一下,关上门。
我原以为他还会再说什麽,可是,他竟然什麽也没说,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掩上门。
你是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唯乐叔叔。我颓然地倒在床上,抓着床单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把它撕裂了。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流出,滴在床单上,开出娇艳的花。
我将自己连续几天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我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但是始终不曾有敲门声传来。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