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错把逆臣当情郎 — 第18节

正文 错把逆臣当情郎 — 第18节

他的气息太近,黎青黛被惊得连往后退,脸色不大好,却还在强装镇定,“奴婢愚钝,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沈鸣敛起笑意,乜了眼她包扎的手,叹息,“怪可惜的,毕竟你因苏月见伙同香兰弄伤你的手,想报复她,也情有可原。”

他分明就是信口胡来,不辨是非黑白。黎青黛捏紧裙摆,“奴婢不曾做过这些,烦请大长秋明察。”

沈鸣倏地又笑了,“你这般嘴硬,为了那人,就不怕那人无情,让你白白送死?你甘心被利用而死?忘了提一句,苏月见曾经手过小皇子的药材,极有可能是谋害皇子的罪魁祸首。其中关键,好好想想吧。”

门再度关上。

*

庄檀静得知黎青黛进掖庭狱时,不由得联想到她害怕的模样。掖庭狱内各种蛇虫鼠蚁,很是难熬,若在里头多呆一日,就危险一日。

但他不能亲自出面,只能暗中遣人给宁贵姬送书信,让她对黎青黛关照一二。而后又请托崔恒,让他说动寿安长公主,替黎青黛说情。

寿安长公主却以为,是自家孙儿崔恒看中了黎青黛这名小医女,自然是乐意进宫替黎青黛说话的。

如此经过数日,黎青黛终于洗脱嫌疑,被放了出来。

临近掖庭狱的宫道,人影萧疏。站在宫道上,好几日未曾晒到日光,黎青黛舒服地眯起了眼,享受这一刻的暖阳。

崔恒身为禁军,今日轮值,特地抽空来接应她。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模样,“小嫂嫂,庄玟清他叫我来瞧瞧你。”

近期和乌图的战役正如火如荼,庄檀静对粮草辎重等事宜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荆州降暴雨致涝,也是关乎民生的大事。

他将黎青黛从头到尾扫一眼,完好无损,甚好。他咧着一口白牙,“这样也好,方便我交差。你有话,想要带给他么?”

黎青黛其实很想说,她有点儿想他,甚至是想见他。她骤然意识到,自己太依赖他了。

若是她没有失去记忆就好了,或许她就知道自己的亲人、友人是谁,也就不会这样过度依赖他了。

“没有。”她牵强地笑了笑。

因进了掖庭狱被耽搁了,黎青黛错过了季考,虽则可以补考,但已然错过了能成为针生的机会。尚且值得高兴的是,钟萃娘得到了这个资格,钟萃娘的实力也是拔尖的,也不算奇怪。

起初钟萃娘还会以为黎青黛会不高兴呢,可黎青黛岂能是这等气量狭小之徒。是故,二人的情谊一如往昔。

八月底,乌图兵溃如山倒,愿向梁朝俯首称臣,进攻纳税,何成斌平定乌图,班师回朝。

跟随大军回朝的,还有一位奋勇杀敌的少年郎萧君尧。何成斌很是欣赏萧君尧这样满腔热血的儿郎,是以愿意提拔他。

萧君尧经过沙场的历练,逐渐退去青涩,展现自己的棱角,可眼眸除了多了份坚毅,仍清澈如故。

他从家乡偷跑出来,不仅是想自己闯一番天地,也是为了去寻黎青黛。

今日是重阳节,加上本朝众将士凯旋,太医署的医女们有一日休沐。黎青黛被钟萃娘拉着去凑热闹,目睹将士们风采。

建康万人空巷,御街两道人山人海,无数百姓翘首以盼,渴望领略将士们的风姿。

萧君尧骑在高高的马背上,往热情的百姓中无意中瞥了一眼,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是他一直想寻找的黎青黛。

他攥着缰绳的手不断收紧,而后那道倩影倏然融入人群中,不见踪影,快到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作者有话说:

啧啧,静静的情感危机~对了,为了逻辑更通顺,上一张情节稍微修改了一下

这几天忙作业和修文呢,脑袋大~(差点还忘了有感谢营养液这个功能【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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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心头发颤

九九重阳,百姓同乐,黎青黛和钟萃娘手牵着手,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抬眼望去,几乎都是头插茱萸的男女老少。

自古以来,每逢重阳必要饮祛灾祈福的菊花酒,钟萃娘和黎青黛也想应个景,沽二两菊花酒来尝尝。

来到酒肆门口,黎青黛的视线,却被停在斜对面的月龄阁前的两辆幰车给吸引住。无他,只因其中一辆马车上的车徽分外眼熟,如果她未曾记错,应当是庄檀静府上的。

钟萃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奇怪道:“阿苓,你在瞧什么呢?”

此刻,黎青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因庄檀静恰好和一名妙龄少女,从各自的马车中出来,她霎时如做贼一般,迅速背过身去,生怕他们瞧见她。

身着淡青色宽衫大袖的庄檀静,墨发随意用玉簪挽住,果然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而他身侧的少女,明眸善睐、仪态万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他们一前一后,迈进月龄阁里。

月龄阁乃是建康最大的珠宝银楼,是巨贾石籁名下私产之一,能进里头的非富即贵。

庄檀静和他身边那位姑娘长得惹眼,钟萃娘很难不注意到他们。可钟萃娘亦是怕极了这位冷若冰霜的权臣,她也只敢偷瞄几眼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等庄檀静等人看不见人影后,钟萃娘才敢说道:“方才那位姑娘,莫不是散骑常侍的未婚妻吧?从前常闻他不近女色,还以为他是不屑于男女之情呢,原是还没遇见真正的缘分。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进月龄阁的多半是为了给女方买首饰,其中的亲密关系不言而喻。

她的话好似变作了无形的手,将黎青黛的心紧紧攥住。

与此同时,月龄阁雅间内的袁如槿正坐立难安。她偷觑了眼自己名义上的兄长庄檀静,背脊僵直,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惹得他厌烦。

“你们可算来了。”崔恒吊儿郎当地推开门进来,随便行了个平辈礼,就在庄檀静身边坐下。

袁如槿一见到他,耳根子就忍不住发烫,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瞧。

“想必我的请托,庄玟清已经同你说了,有劳女郎费心了。”崔恒笑道。

寿安大长公主的寿辰将至,崔恒不懂女人家的心思,去岁他给寿安大长公主送了几套金子打的头面,样式俗气不说,还金光灿灿,闪得人眼花,叫大长公主哭笑不得,私底下也被家人取笑了许久。是以,今年想让懂这方面的人给他参谋参谋生辰礼。

然而他只有兄弟,没有姊妹。听闻承平侯袁公的女儿袁如槿乃是建康有名的才女,没有人不夸她处事周到的,寿安长公主亦曾称赞过她,崔恒就想让庄檀静牵线搭桥,引见引见,向她请教一二。

时下民风开放,男女一同出游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崔恒的请求也不算轻浮。

在崔恒面前,袁如槿觉着自己的心如同揣了一只鹿。

袁如槿问了崔恒关于大长公主的一些喜好,细细地讲了如何给女子挑生辰礼,最容易讨她们欢心。

外头声音嘈杂,街道上像是有事发生。

庄檀静差人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不一会儿,曲梧游便回来,只是脸色不大好。他在庄檀静耳侧低语几句,庄檀静登时神色一凝。

人声鼎沸的街市上,黎青黛身上好几道皮开肉绽的鞭痕,正气息微弱的伏倒在地上,鲜血从她身子下凝聚。钟萃娘为了护着她,也挨了几鞭子。

两人皆是惨兮兮的可怜模样。

四周看热闹的人,无一不怜悯起这两个貌美的小娘子。

约莫一刻钟前,郑严之吃了五石散,又喝了点小酒,正浑身躁动着。他敞露胸膛,斜倚着榻,催促着马车行使快些,要赶在他父亲回府之前到家。

因车速太快,他们险些撞上一个稚子。还是黎青黛眼疾手快,奋不顾身地从旁冲出,才将孩子救下。

可郑严之如今神志癫狂,燥热不堪,而黎青黛阻了他的路,叫他怒火翻涌,身形不稳地从马车里出来,夺过车夫的马鞭,扬起鞭子抽打了她十几鞭子。

“尔等贱民,也敢拦我的路,不知死活!”

细皮嫩肉的女子,哪里经得住这般虐打,众人都心怀不忍,但那人可是炙手可热的门阀大家郑氏的公子,无人敢当出头鸟去阻止他。

高楼上,庄檀静俯视着街道,亲眼目睹了郑严之的恶行。他掩在袖子里的手不断收紧,双目冷凝,忍而不发,指甲深深嵌入他的手心,他竟没有感觉到疼痛。

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现在不能替她出头。他树敌太多,一旦叫旁人注意到她,会给她带来更大的灾祸,置她于险境。

崔恒一手摁在他的肩上,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他明白,这是告诉他要冷静,以大局为重。

这是袁如槿认识兄长庄檀静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情绪外泄。素来冷静自持的兄长如此愤懑,是为了那名女子么?

最后还是由崔恒代为出面,让郑严之停下。

崔恒道:“我是个俗人,最是怜香惜玉,见不得美人儿受伤。纵使是天大的过错,她们已经受了罚,看在我的面子,就放过二位小娘子吧。”

崔家在建康还是说得上话的,郑严之身上热度散去,意识回笼,他扯了扯嘴角,“也罢,今日便算了,我们走。”

他扔下马鞭,叫车夫继续赶路。

郑严之走后,崔恒的脸就彻底冷了下来,吩咐底下人,“动作轻些,把二位娘子抬到车上去。”

黎青黛早就昏了过去,但钟萃娘还清醒着。她想虽很感激崔恒给她们解了围,可毕竟素不相识,若叫他让人带走黎青黛,她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娘子放心便是,我们不会害了黎娘子的。”一位老仆拦在她前头说道,“我们郎君请了医师过来,给您治一治伤。”

凉风习习,微微掀起了车帐,从缝隙中,钟萃娘无意中窥视到车厢内那男子清隽精致的下巴,轻轻地搭在黎青黛的头顶。男子举止轻柔,好似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般将她搂在怀中。

只这一眼,钟萃娘后背冷汗直流。一个荒诞的猜测在心间挥之不去。

庄檀静带着昏迷的黎青黛回到了湘宫巷的私宅,梅心和徐老媪一见到伤势颇重的黎青黛,险些哭出声来。

“天杀的,究竟谁如此心狠,这般欺凌我们娘子。”梅心拭泪。

徐老媪经历的风浪多,纵然也担忧黎青黛的伤势,但显然稳重许多,呵斥道:“哭什么,收起你的眼泪,休叫人心烦。娘子吉人自有天相,有郎君在,一定平安无事的。”

黎青黛上完药后,当夜就发起高热,嘴里不停嘟囔着,隐约能听出是“师父”“君尧”之类的话语。

而庄檀静始终一言不发,微抿着唇,大半张脸掩藏在幽暗的幔帐后,冷若冰霜。婢女们瞧见他这幅模样,不由战战兢兢,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房内静悄悄的,袅袅的香烟铲绕在博山炉上,幽怨凄哀。

床帏内,黎青黛又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原本对她温言软语的庄檀静,骤然变得面目阴沉、狰狞扭曲起来,他的手掐着她的脖子,不论她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他铁臂的桎梏。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黎青黛无声地呐喊。

庄檀静见昏睡中的黎青黛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修眉时颦时舒,他挽袖,用冷水打湿絺巾,给她擦去汗珠。

她半梦半醒间,倏然张眼,看见是他,像是见了鬼一般,脸上血色褪尽,强忍着伤痛,往床内侧缩,眼里满是畏惧,宛如离巢的幼鸟似的警惕不安。

庄檀静的动作一顿,漆黑的眸子里古井无波,他以强势的态度,按住了她,“你的伤才上完药,莫要乱动。”

接着,他慢条斯理地帮她把汗珠擦拭干净,一举一动优雅得如同抚琴一般。

而后,他无视她眼底的抗拒,将黏在她唇边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

“不管你梦到了什么,抑或想起了什么,须得记着,是你先主动开始的,只要我活着一日,你便不能弃我而去。即便是我死了,你亦要陪我下地狱。我们注定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至死不休。”

说完,他拈起她的一缕青丝,在上头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他的语气平淡,却令她心头发颤。

作者有话说:

银楼,是指旧时生产金银首饰器皿并从事交易的商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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